雷子健：遇白蜈蚣鸿运来

芙蓉蜈蚣山天师宫的香火，从来不绝。山路盘旋而上，石壁上固定著大蜈蚣塑像，这条鲜红蜈蚣静静伏著，金环映日，红足如火。游人抬头望去，总不免生出一丝敬畏。有人说，它象征蜈蚣山的灵气：守护、镇煞，也招来那一丝可遇不可求的好运。

庙前香烟缭绕，游人手持手机，边拜边拍照，口中念念有词，他们不是祈福，而是希望"碰个好运"。听说每次有人看到蜈蚣，都会有好事发生。有一次，一个冰淇淋小贩被蜈蚣咬了，还中了彩票。之后，他又回来给香客免费送冰淇淋。

话说那天午后，一名女记者也来参拜。天师宫后殿阴凉，一名神庙助理告诉她："现在蜈蚣少了，不过每天都会来几次巡山。元宵节最多，一群群的，好像知道要庆典似的。"记者笑说："蜈蚣是来凑热闹的吧？"助理神秘一笑："也许是来领香火。"

记者离开庙前时，天色渐暗，香客散尽，忽觉脚边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原来石阶缝里，一条白蜈蚣缓缓爬出。那白，不是普通的灰白，而是月光般的亮。记者愣住。她掏出相机拍照，却发现手竟有些抖。那蜈蚣似乎察觉到了，停在她鞋边，微微扭动，像在注视她。片刻，它钻入阶下，再也不见。那晚，记者心神不宁。第二天，她随手买了张彩票，只是为了证明不是笑话。

三天后，她买的彩票开彩了，看见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她整个人怔住了：竟然中了头奖！她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语。窗外雨声潺潺，仿佛唤起旧梦。忽然，她想起那白蜈蚣在鞋边的姿态，缓缓蠕动，仿佛在暗笑。从那以后，她再也没上过蜈蚣山。有人问她见过白蜈蚣吗？她总淡淡一笑："那是别人编造的故事。"

别问故事是不是真实的，反正这个奇闻一直流传，也有人写在英文旅游网站上。话说回来，蜈蚣山天师宫宣传册上写得清楚："传说山上常有蜈蚣出没，流传有人因为见过白蜈蚣而鸿运当头，因此每年吸引无数来自远方的香客或游客到来碰运气，但求一睹白蜈蚣的异彩。"

据传，若真能一睹那条传说中的白蜈蚣，便会财运横来。1984年新加坡《联合晚报》亦称，来蜈蚣山能见到蜈蚣，便是财运来到，"有说，山上有只蜈蚣王，但它却不伤人，相反见到它的人必会鸿运当头、大吉大利。"

我个人不买彩票，对财运这回事也不尽信。说起来，我与蜈蚣有过不少交集，儿时随父母进胶园割胶，经常遇见赤红蜈蚣，有时还会遇见小蛇，我第一反应就是以藤棍打蜈蚣、打小蛇，而且非打到稀巴烂不罢休。此外，我亦曾遇见蜈蚣从厕所马桶的排气孔爬出来，吓了一跳。

所以，要说被蜈蚣咬有财运？我信你才怪。一般人见到的多为赤红色或棕色蜈蚣，据说在蜈蚣山有人见过蓝头金身的蜈蚣，还有栗色头的蜈蚣等。20年前我首次到访蜈蚣山，不曾见过一只蜈蚣更别说白蜈蚣了。最近我们再访蜈蚣山，除了梯级旁的大蜈蚣模型，其他什么蜈蚣都没见著。

在印尼、马来地区以及华人风水、神秘信仰圈里，有一种流传称为"蜈蚣珠"（Geliga Lipan）的物件。主要特点及传说如下：偏好"偏财运"的信仰人群中，这类"蜈蚣珠"被视为可以招偏财、催好运与吸引意外之财的护符。为何会出现"蜈蚣珠"的信仰？有说法指出，蜈蚣是迅速移动、能够快抓猎物的生物，象征能够快速抓住机会即财运。

据说这类珠子（或石珠）源于蜈蚣洞穴、古山林中，或者经过灵物加持的蜈蚣体内，即蜈蚣"产出"的珠。还有所谓专家称，活过一甲子的老蜈蚣产的珠才算"蜈蚣珠"。这些关于"蜈蚣珠"的说法在民间历久不衰， 如2018年一名马来博客提到：所谓Geliga Lipan在马来西亚某些地区被宣称为"从黑色蜈蚣身体中提取的珠子"，并展示他欲以700令吉出售，在马六甲Pulau Besar取获的一对黑色"蜈蚣珠"。

还有一些自称所谓原装"蜈蚣珠"，竟然标价数十万至数百万令吉。有些甚至宣称，赌徒把"蜈蚣珠"放在口袋即能增加赢面。职是之故，报上偶尔仍可见到，有误信"蜈蚣珠"功效的老一辈，被人骗去了数万令吉等等。

在华民风水或民俗中，蜈蚣常被视为"五毒"之一，与蝎子、蜘蛛、蟾蜍、蛇合称五毒。其多脚、快速、隐蔽、有毒，因此形象往往偏向"邪与害"。《西游记》的蜈蚣精便是一位女妖精。蜈蚣精在盘丝洞附近修行，与那七个蜘蛛精（七蛛精）是相识、近邻的妖族。《西游记》里唐僧一行差点被蜈蚣精害死，最后是观音菩萨现身，用净瓶水收伏了蜈蚣精。

马来社群也有Lipan Jadian或蜈蚣精的不一样传说。在马来灵异体系中，蜈蚣精被视为一种Orang Halus（灵族），介于动物与人形灵之间。传说中蜈蚣精有灵智，修炼百年可化形成人影或半人半虫，能蛊惑、守山、护庙，甚至可与人类结缘。

至神奇是，在一些马来村落口传故事中，蜈蚣精能化为美艳女子色诱行人，这与《西游记》里的蜈蚣精倒是神似。这一类蜈蚣精被称作Puteri Lipan，直译即是"蜈蚣公主"，她被描述有著长发披肩、肤色苍白的美丽女子，行走时裙裾轻曳，却能听到"嘶嘶"声。她的脚印往往在途中忽然消失，草叶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象征蜈蚣行迹），真身其实是一条巨大的蜈蚣精。

根据半岛东海岸流传的说法，蜈蚣公主经常夜半现身溪边，若男子跟随，就会迷入山洞永不归。根据传说，蜈蚣公主常在月光下梳头，她从腰以下隐约泛红光，接近者会闻到一阵湿叶与血腥混杂的气味。有说她原是一条修炼百年的雌蜈蚣，受山神点化，得以化成人形守护山中水源。若行人礼貌经过，不会出事；若嘲笑或惊扰她，就会"迷路三日三夜"，醒来时身上布满小红点。巫师称那是被Lipan's Aura（蜈蚣之灵气）侵体之故。

此外，还有一则"人界与灵界的禁忌爱情"，话说很久以前，一名樵夫夜宿山中避雨，梦见一名美丽的女子来为他遮风。女子自称居山洞中，数百年无人相伴。樵夫怜之，夜夜往山中相会。村人察觉后跟踪，只见他在洞口对著一条白红相间的大蜈蚣说话。有人劝他断绝往来，但他不信。直到某夜暴雨山崩，洞塌封山，樵夫亦失踪。村人说他被"娶入灵界"。后来雨后常有白色小蜈蚣成群爬出，据说是蜈蚣公主的子民来探人界云云。

综合以上所述，中国古时的蜈蚣精，被指是阴毒与欲望的化身；南洋本土华民眼中的蜈蚣精，尤其白蜈蚣反而成了能带来财运的神灵，还有一些华民相信蜈蚣能镇煞避邪；马来社群口中的蜈蚣精，则似乎是可善可恶的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