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雄飞认为在17-18世纪时,已有零星的天地会成员落难到南洋。直到槟城、新山、和新加坡的烈士的禄位和坟墓被发现后,学者才肯定落难义士虽不能燎原,其数目却也可观。联想之一是他们曾借会馆和庙堂为壳,以设立附属性的健身部和醒狮团。蔚成风气后,应亦有自创的授徒武馆。

当地正当的华人公司,为要严控每年涌入的上千的待顾劳工,舍武术人才其谁?因应需求可是促使会党产生的一种可能性。另一招更有效,且妙不可言的,是将计就计:公司本身营造出影子帮会。这拟制帮会的障眼法,另文再谈。

武术馆和醒狮团招收门生从严,都必得遵循特定的入会和拜师仪式。研究该时代华人秘密结社的,既忽略了武馆的存在,便难以著眼于它们的各类仪式;它可是个了解公司与武馆共生关系的密码。要是设馆的教头就是那批避难义士,他们耳熟能详的营运方式应就是天地会的制度。这可说明为什么一直来外界都张冠李戴,把正当的商贸公司,和受雇的武术馆混淆在一起,视为同一体。

更微妙的是,那些华人大公司如义兴,被发现曾举行天地会的反清复明的入会仪式。前文提过莱佛士的文书亚都拉,和后来的华人护卫司司长毕麒麟,在19世纪都亲眼看到过这类仪式。后者还自认加入了“义福”的帮会,亲历其境。窃以为他加入的应该不是做生意的公司,十九是武馆---采用天地会仪式、附属于义兴公司的义福(会)馆。帮会怎会让殖民高官加入呢?那不就等同引狼入室?他的继承人史德龄,也有类似的雾里看花的境遇。

义兴馆与公司的差别

我开始对帮会这课题发生兴趣时,几乎和其他学者一样,对官载有关帮会资料,照单全收。过去翻阅图片时,因赶时间,多囫囵吞枣。这次再翻阅新加坡历史博物馆所出版的史德龄珍藏的天地会资料,已比较细心。该珍藏资料中最令人兴奋的乃是一张志上“洪门入会”仪式的图片。在其道场进口处上端嵌上的匾牌是“义兴馆”,而不是“义兴公司”。有差别吗?有。

根据萧一山的大英博物馆资料,十倍多于之前出土的天地会文献,所有十多张的天地会道场的画面,没一道场在进口处出现有“义兴馆”的牌子的。

以下所列会社的名称,是取自史德龄的珍藏图片。我们不妨试试看一般人对华人结社,若雾里的花,到底知多少。所用符号“/”,乃指“附属于前者”,或“另名为”:

义兴公司/义兴馆(公司是有董事的);义兴公司/广福馆;义福公司/义福馆/义福会馆;松柏公司/松柏馆;海山公司/海山馆(不在典藏资料内);存心公司/存心会馆/存心社/存心;松信公司/洪顺堂(加盖“洪”字和“反清复明”印章);增龙公司(注明“大霹雳务边”);复兴公司;建德堂(无“公司”铭记)/大伯公(无“公司”铭记);锦富堂(善后、福利、互助性质)义兰堂(性质同上);永全堂(同上);英福堂会;和胜馆;英福馆(注明“石叻”,即现新加坡);洪顺堂;洪义堂。

另有一张收据,抬头横贯为义兴公司,中间垂直印著的是义福会馆。为了查考冠有“义福”的社团,个人曾翻阅了何炳棣的中国会馆史、王日根(2014年)的中国老会馆著作里所提及的会馆名称。在各省,包含两广,并没有冠上“义福”这名称的地、血、语,业缘的组织。

非皆政治意图

记忆中,吴华记载马、新会馆名称的三卷里,以及林孝胜的新加坡会馆一文里,好像也没有冠“义福”两字的社团。如那是天地会海外堂口的名称,目前个人暂无法查考。我们不妨把义福公司视为一间商贸招募公司。若义福会馆不是真正的地缘会馆,仅是借义福馆来巧立名目,十九它是受聘于义兴公司的一家武术馆。

以客家人为主轴的“海山”,仅见公司、馆,却没地、血、语群所组成的会馆。另外,槟城的“存心”有以社,以会馆、和公司为名的组织,但一如义福会馆,该些社团记录里也查不出冠其名的血、地、语缘的组织。窃以为,社可以是公司内附设的互助社,而会馆可是另一障眼的武术馆。

若能把上述各类结社的性质和创立年代分辨出来,再给它们串联起来,预期所得的结果,应是继社公庙烈士禄位后的一个重要发现。

这不也正说明天地会神话和故事的被采用,在民间仅是一种惯性,甚至是取巧的行为?采用者并不一定具有实质的政治意图的。

刘放

新加坡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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