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资本主义虽然不一定是现代才出现，但确实是现代化让资本主义得以大展鸿图，几乎渗透每一种人类活动，包括宗教。在古代，由于整体的时代氛围尚非趋向理性化，很多时候乃传统意识形态（包括宗教意识形态）主导社会的组构及运作，因而即便古人也一样有逐利的本能，但由于权力集中于信守有关意识形态的当权者手中，在其设计和操控下，往往对资本主义的发展有所掣肘、设限——古代中国即是如此。
到了现代，由于普遍崇尚理性化，包括相信人具有共同的天赋理性，足以好好地在凡间生长、生活（不用一味寄托于天界和来生），因而开展出独立人格、人权、人文、人道等理念。同时政治上也开始推崇自由、平等、民主、法治、共和等，权力开始相对平摊、分散、下放且更加格式化、程序化，于是资本主义得到了更大的发展空间，以至野蛮生长，造成各种弊端乃至动荡，导致后来各社会不得不通过各种社会主义政策和措施来约制、纠正、调和之。
总之，虽说一般宗教的历史都比今天所谓的典型资本主义模式更久，但由于现代化令资本主义崛起成为制度乃至文化主流之一，所以不管多么古老的宗教，的确都不得不面对其冲击。今天我们看到的某些宗教界丑闻，包括“捞钱”、“洗钱”、“坑骗”、“自肥”、“浮华”、“奢靡”乃至“淫乱”之类，其实都与资本主义模式和逻辑的发功有关。但这并非表示资本主义即是万恶之源，而是它的确有被心术不正、品行不端者滥用的可能。
简言之，资本主义容许个人或单位通过生产、服务、买卖、投资、收息等方式赚取盈利和累积资本，并进一步扩大所掌握的财富。这其实蛮符合一般人性的，所以若禁止之，反而有侵犯人权之嫌。当然，若属于“本贪”的人性借用资本主义干下各种伤害他人、破坏环境等事，那就应当被制止和严惩了。
宗教界亦如是，若只是借用资本主义为个人或组织积攒一些财富，以应付维持和发展之需，不去犯法害人的话，那也当属其权利。乃至若其要把合法赚来的钱大事挥霍，如盖豪华道场、办大型活动、请显贵吃饭，也是其自由，只不过在道义上有违宗教本旨和社会伦理而已。
不管怎样，即使资本主义本质上、法理上非恶，甚至对于许多非“皇亲国戚”，无法享受偏差政治所赋予的特权和优待的“民间”宗教，乃其能基本站稳和运作的刚需，但若因过度借用之而反被“资本主义化”了的话，那就是活脱脱的鸠占鹊巢或舍本逐末了。毕竟宗教个人或组织之所以作为宗教的在世“代理”或“分支”，就应超越如此虽符合人性，但却仅仅迎合人性的凡俗制度，而引导人们朝向崇高的“神性”、“天性”、“佛性”，抑或“本性”。
换言之，宗教可以利用资本主义，但却不该被资本主义所反向异化而丧失了自己的本份和价值，沦为某些宗教资本家谋取暴利，尤其是徇私的工具。至于要如何防范此事发生，除了宗教界本身要自知、自律之外，恐怕也得靠有关当局的积极监督。然追根究底，最有力和有效的，还是有觉知和意识的人民——尤其信众要对教界和政府不时施加压力，若无民间的反应，不管在何种社会，很多事情都会沦于敷衍苟且，不了了之的。
南京大学哲学宗教学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