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打州务大臣莫哈末沙努西早前宣布,州政府决定不再更新博彩业在吉打的营运执照,同时吉打州也于乡区禁止售卖酒类饮品,这项宣布为社会带来不小冲击,大家都在讨论这些决策的出发点是否恰当。

很自然地,希盟开炮反击伊党处事极端,执政阵营的马华和民政党也不认同沙努西的做法,但在马来穆斯林社会里却有相反的声量,认为禁赌、禁酒是正确的决策。

对于这些论争,笔者不一一解读以探索政党的政治动机,也不跟一些自诩为时评人或学界人士一般,投入到追究“是谁挑起争议?”这种毫无意义的猎巫行动,仅在此表达笔者的个人看法。

无论是赌博或酗酒都被认为有违道德规范,破坏人文伦理和有损人际关系的社会歪风,也有的人以这些理据支持政府禁赌禁酒。可是,以道德制高点的角度解读社会问题,其结果就是制造更多愤怒和争论,带来更多的不公不义。而且还敞开大门,让政治力量假借道德名义,玩弄族群、宗教课题来巩固政党认同,激发不理性的政治动员,以及达成反制敌对政党的意图,而在这种道德制高点的氛围下,社会关系反而更趋于复杂。

凡以道德制高点理解禁赌禁酒的政治人物、意见领袖或一般民众,他们的观点只停留在当下情境,没有思考过其结果的严重性。如今,政府以损害家庭关系和人文伦理,作为禁止赌博的正当理由,未来只要搬出来的理由看似合乎情理,政府大可以类似的道德绑架,限制上网时间或速度阻止色情文化、缩短新春假期以免国人养成懒散的习惯,禁止使用某种语言以维护国语的至尊地位,等等。届时,身为公民的我们感到不妙而尝试反对时,政府便拿出当初禁止赌博的前例反制民众的非议,甚至可能还反过来为难异议,直指他们是带著某些政治目的拦阻政府的善政。

如果真是为国为民,当权者绝不会禁止赌博或禁售酒饮,因为当权者全心全意地遵守宪法精神,积极为公共福利卖力。当然,这个假设是建立在政府是善良的基础上,我们必须知道,宪法存在的意义是保障公民权利和避免政府权力,确保全意志(general will,大意是当权者遵守公民的委托以实践公共利益)能够顺利落实,亦即18世法国思想家卢梭提倡的社会契约论(social contract)。换个角度说,宪法的设立乃缘于当权者(政府)是不可轻信的,社会契约(即宪法)旨在确保政府与民众之间的权利义务。倘若公民认同政府以抽象的道德观点做某些事,实际上等于忽视宪法赋予我们的权利,任由政府违反社会契约,情况就如前阵子有网红建议政府立法管束言论自由一般愚昧至极。

换以文化角度评论禁赌禁酒,根据英国人类学家克鲁伯的定义,文化是一个复杂的组合体,当中包含抽象和具象的事物,如法律、信仰、习惯、文字、知识、建筑、书籍、歌曲、游戏、艺术等等,进而展现人群的生活习性和思想价值,是此,诸如麻将、花牌、斗蟋蟀、扑克牌、老虎机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只不过它们牵涉博弈、赌博的一面而已。惟,这不是政府禁止民众赌博的理由。

以另一文化学者纪尔兹(Geertz)的研究为例,他以厚描(thick description)和薄描(thin description)解读巴厘岛的斗鸡文化,这项活动属于非法赌博而受到印尼执法单位的管制,“涉非法赌博”即是薄描的部分,然而纪尔兹指出斗鸡的背后是当地人争夺权力的一面,以及他们从权力中引申出来的暴力、焦虑和不安感,这就是文化厚描。笔者要强调的是,涉赌的斗鸡文化跟买万字一样是文化的存在。

政府或以同样手法消灭其他文化特质

因此,政府禁止赌博,甚至要民众到别的州属买彩票,显然在扼杀某种文化的特质,一旦政府消灭一项文化特质的破口被打开,想当然的,未来政府也将以同样手法消灭其他的文化特质,还包括宪法赋予我们的自由权利。

再说,假如民众买万字足以破坏家庭关系,那么政府是否也应该立法禁止穆斯林一夫多妻呢?尽管《可兰经》允许信徒一夫多妻,然而,复杂的夫妻关系却激化家庭成员的纠纷,父权至上的结果是妇女被压榨,而多重婚姻也会导致生育率失衡,以致家庭经济入不敷出,造成社会贫穷持续恶化,增加社会犯罪率。按照这个脉络的话,严禁一夫多妻比禁赌禁酒显得更为迫切。

吉打州政府真要为了公共利益禁止博彩业营运,政府应以不触及公民权利和文化层面的手段下手,如公民教育、公共宣传、举研讨会、社工辅导、设立反赌基金等,尽管有人认为这些措施缓慢,无法短期内见效,但前述措施却显得更加扎实,长远下来比公权力直接介入较为有效。

反之,目前吉州政府的做法必定滋生更多社会弊病,非法万字的交易将更加猖獗,为逃脱法网的私下聚赌制却造防更多疫破口,贩售私酒的网络进一步扩大,禁商店贩酒之举反让少年更容易从非法通路取得酒饮,难道政府没有思考过这些漏洞所带来的严重性吗?

除此之外,吉打州大臣的作为不仅在人权、文化和社会上带来不测,政府动不动就大动干戈地禁止某些常规活动,此种犹如“倒米”的举动会吓跑国内外投资者,拖慢马来西亚的经济复苏。有人会认为,如果因为禁赌禁酒而止步的投资并不值得挽留,因为他们本质上就不怀好意,带动的经济发展也是不健康的。可是,这些人却不知道投资者担忧的是政府毫无节制地行使权力,以及肆无忌惮的干预各类经济活动。前吉打州务大臣兼斗士党主席慕克立兹就表示,吉打禁止博彩业或影响大马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法律资格。

而且沙努西抛出要买彩票就去槟城的说辞,对投资者而言等同于“赶客”,如果吉州的资金都流向槟城寻找商机,州属之间的发展落差不是再度扩大了吗?

因此,笔者无法认可吉打州政府的禁赌禁酒,诸如“是否容忍丈夫是名赌徒”面对媒体的言论简直令人作呕,更别说这番傲慢言论出自内阁部长之口,请问要如何说服民众相信政府的所做所为是在为民为国呢?况且,政府应该从通过公共政策的基础,著手处理社会弊病,颁布的政策也应该具专业性和技术性,而不是以特定的道德制高点漠视一切。

冯振豪

视数字和咖啡如生命的怡保人,东吴大学政治系硕士,全球民主化、国会立法、选举策略、投票行为和政党政治为专长,曾参与过2024台湾总统立委选举的研究专案,目前在台湾智库从事教育政策相关的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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