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一直都有问神的习惯,爸爸说神明告诉他,有人要陷害我们,所以不让我们出门是为了保护我们。刚开始我们是相信的,但后来发现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不对劲……”阿明(化名)的父亲在2017年的某日开始,变得成日紧张兮兮,行为举止也越来越怪异。

阿明家里有“问事”的习惯,刚开始父亲告知神明的一些嘱咐时,家人也不以为然。直至父亲勒令家里晚上不准开灯、必须在屋子内撒米驱邪,即便发臭了也不可清理、不准家人出门等行为出现,大家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爸爸说出门就会被人“害”,当时家人都没有办法出门,变相成了软禁。”

于是,在母亲提出要把父亲送去治疗后,一家人想尽办法“逃”出家门,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几圈也找不到合适的商洽地点后,最终在车内商议这件事。阿明原本想要选择“相信”父亲,但母亲听到后,哭喊著:“你们是不是要把我逼疯,到时候不是父亲出事,而是我出事!”阿明这才把醒悟过来,感受到母亲作为主要照护者的心理压力。

虽然达成了就医共识,但要带一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整日处在“有人要陷害我”的情景中的人去看医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询问他时,他不肯去,说医院里都是坏人的奸细;我们凶他时,他又会反抗。最后只能骗他说去“问神”,他才愿意跟我们出去。”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阿明仍然心有馀悸。因父亲的情绪不稳定,他们也做好两手准备,将父亲安置在后座的中间位置。因而当父亲察觉到不妥,企图跳车逃走时,坐在左右两旁的家人还能阻止他的危险行为。

成功带抵达诊所,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美好的大结局。父亲开始大吵大闹,甚至赖在地上不肯移动,阿明直言想吐槽设置于商业大楼的精神科诊,其地点所对患者或家属并不友善,其大楼保安或诊所助理都不曾前来协助,让家属独自面对,不知所措。“整个过程是很混乱的,最终因他(父亲)大吵大闹,没有顺利见到医生,只能靠我们跟医生描述他的情况,医生诊断开药。”然而,听见只需回家吃药的时候,母亲立马崩溃,表示希望父亲能暂时住院,担心回到家会难以应对父亲的失序行为。“妈妈知道这一次骗爸爸出来,回去之后要再带他出来第二次就会更艰难,所以她坚持马上去政府医院。

一行人来到政府医院后,父亲仍然是不愿合作,所幸医院门口有保安和警卫,很快就将父亲绑在轮椅上推入急诊室。“过程中,父亲还扯著一位医生的领带不肯放手,差点把人给勒死。”完成了各种检查后,证实父亲患上思觉失调症,将其留院治疗。

及早就医 半年后康复

“说起来惭愧,我本身是相关专业背景,却在父亲病发的时候认为需要相信父亲,反而是母亲坚持要送他去看精神科。”阿明透露,一般精神病患从病发到求医需要大约27个月左右的时间,而父亲在病发后的两三个月内就送医,要归功于母亲的坚持,实属罕见。许多传统家庭不太愿意接受自己家有精神病患,尤其是家中长辈,但阿明家里一向秉持著生病就要求医、吃药的习惯,因此母亲很快就做出求医的决定。

阿明的父亲住院一个半月后就回家修养,继续吃药,约莫半年就康复了。虽然医学上至今仍没有找到病发以及康复的原因,但阿明认为这或许与及早就医有关。“出院的时候,父亲已经接受自己患病,愿意配合治疗。”虽然父亲会愿意配合吃药,但是药三分毒,药物的副作用偶尔也会让父亲产生不想吃药的念头。“他会出现头痛、双脚无力、颤抖等副作用。”阿明感叹,有些精神疾病药物的副作用比效用来得更早,在药效发作前,头痛问题会出现,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开始产生药效。有些长效药一个月只需打一针,但需要几天后才产生效用。在家人的“威逼利诱”下,父亲愿意继续吃药,但因副作用的缘故,如今会逃避社交,对身边的事物失去动力。

当初病发时,患有思觉失调的父亲经常会看到幻觉,但如今在药物的帮助下,即便偶尔会看到幻觉,却已能分辨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是假。阿明表示,精神病患即便在康复期间也不能停下药物,但其副作用会让病患产生抗拒吃药的心理,因而建议家属仔细观察和记录病人的情况,包括药物吃下后多久才会产生效用、副作用时间多长、产生副作用时的情况等,以帮助医生更好地掌握病人的情况,甚至可从中协助医生判断是否可减低药量。“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就可调整的,而是需要半年至一年的观察,才能慢慢减轻药物的分量。”如今,阿明父亲的病情已经康复,只需每半年回医院复诊即可。

阿明认为精神病患家属不只是可以接受他人的帮助,也可透过自己的经历去帮助其他家属。图为他参与生命线义工培训合照。
阿明认为精神病患家属不只是可以接受他人的帮助,也可透过自己的经历去帮助其他家属。图为他参与生命线义工培训合照。

阿明认为,精神病患家属不仅是受助人,也可以借助自己在照顾家属时所累积的知识与力量去帮助其他家属。如今他也在精神病患照顾者课程上担任讲师,分享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期盼能帮助更多精神病患者与家属走出困境,给予他们更多走下去的勇气与力量。

郑宇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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