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仪：东盟人民论坛：虽不喧嚣，却不可忽视的人民之声

自上周五起，全国最热议的话题莫过于东盟峰会。为了迎接这一重要的区域盛会，政府早早就展开部署，实行大规模的交通管制措施，包括封锁6条大道和25条主要干道，以保障市中心交通顺畅与安保工作顺利进行。同时，以缓解交通拥堵为由，雪隆区多达70所中小学被要求在峰会期间进行为期三天的网络线上教学。各部门大张旗鼓地协调配合，显示出国家对这次峰会的高度重视。

公众的目光大多聚焦于此次东盟峰会将带来怎样的经济利好，但笔者更关注的是一个较少为人所知的活动——“东盟人民论坛”（ASEAN People's Forum，简称 ACSC/APF）。或许很多人对这个论坛所知甚少，甚至会疑惑它是否具有任何经济价值。遗憾的是，它并非一个直接带来经济收益的论坛，但它的重要性却体现在另一个层面——政治与社会政策的推动。

来自民间微观视角

东盟人民论坛是由来自东盟各国的民间社会组织主办，参与者包括非政府组织、社区团体、学者与公民社会代表。论坛旨在共同探讨民主、人权、环境正义、社会公义等关键议题。其的价值不在于商业投资或经济增长，而在于其如何为整个社会体制提供反思与改革的契机，并可能促成新的政策理念与社会运动的诞生。相比东盟峰会中其他以国家、总体经济等宏观角度为主视角的会议，东盟人民论坛可以从较为微观，比如人民、区域、环境等方面提出建议，完善、弥补各项政策与协议，或者协助政府缓解与分担来自民间的压力。

比如环保组织“湄公河蝴蝶”（Mekong Butterfly）长期专注于湄公河流域的生态环境保护与可持续性发展，对于泰缅边境部分冲突地区的境外投资、基建开发有深刻的理解与认识。其公开发布的一些调查、揭露报告，能给东盟各国在涉及湄公河经济、泰缅合作等项目中提供非常专业的参考。

我国的公民社会组织也深知东盟人民论坛能给东盟各国带来什么样的帮助，因此在此次东盟峰会之前就提出了ASEANPeoples@ASEAN2025的倡议，透过主题集群的方式汇集民间社会力量，对固定的政策领域进行专业且深入的研究，最终汇整成提供给决策者的政策建议。和过去的单一机构主导模式相比，主题集群虽然会将整体视角分散、缩小到各个议题上，却能同时聚焦多个领域，给东盟峰会提供更全面的研究和帮助。在今年4月，ASEANPeoples@ASEAN2025就已经跟多个东盟重要机构进行会议，并向首相安华提交了包含5项政策建议的咨询文件。

然而，这些建议虽成功在东盟峰会之前提交了上去，但是否能影响各国决策，或者影响了多少，我们目前不得而知。事实上，东盟人民论坛是来自民间的声音，不是直接产出经济效益的精囊妙计，各国大多只把它当作一份决策时候的参考。在马来西亚，其“没有经济价值”的属性甚至导致东盟人民论坛被我国政策制定者有意无意地边缘化，也常常被主流媒体忽略。

这暴露出我们区域政治文化的一种根深蒂固的倾向，那就是：一切以经济为主导，其他关乎人权、民主与环境的议题则被视为次要，甚至是“多馀”的噪音。即使我国曾经历“烈火莫熄”的公民觉醒年代，但至今，许多公民社会所提出的议题依旧停留在讨论层面，难以真正纳入政策考量。

没人在意社会的健康状态

东盟各国都希望自己是一个经济发展迅速的国家，因为经济发展能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但经济蓬勃发展的社会不一定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事实上，东盟人民论坛持续倡议的民主转型、人权保障、气候正义、原住民权利等，才是真正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健康、一个国家是否公平的根本标准。遗憾的是，在以“国家间合作”为核心逻辑的东盟机制中，这些来自基层和民间的声音依然处于边缘地位。

更值得我们深思的是，类似东盟人民论坛这类由人民主导、跨国协作的论坛，在马来西亚民间也极少激起更广泛的回响。这不仅反映出公民社会动员能力的局限，也揭示了国家在公民教育、民主素养与舆论引导方面的缺失。一个不重视人民声音的社会，也终将难以真正实现以人为本的发展愿景。

历史上经济起飞的例子很多，但伴随经济起飞而产生的社会病态也不少。有些国家甚至将经济起飞期间的收益全部投入到解决社会问题上，问题却仍旧无法根治。我们能否在经济起飞之时也顾虑到社会健康问题，摆脱历史规律？期望同时坐拥东盟峰会以及东盟人民论坛的东南亚各国，能成为新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