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至健：何为中间马来西亚？

前国防部副部长刘镇东最近发表了一篇英文文章，强调在政治角力当中，中间和中庸马来西亚（Middle Malaysia）是王道，同时也是拒绝种族政治的唯一出路。根据这位前上议员的主张的，大马政治应该让各大政党在较温和和开放的中间立场相互竞争，皆因他相信只有那些赢得中间选民的阵营才能组建一个稳定的联邦政府。然而，在同一篇文章中镇东也没有明确定义何为中间马来西亚，也没有解释当今中间选民所向往的政治，而只是陈腔滥调一贯重复赢得中间就是要赢得所谓不分党派的摇摆选民。

话虽如此，但如果那些所谓的中间选民在马来西亚的政治已经不再处于镇东所谓的中间位置，又或者近年来马来西亚的保守势力和日益增长的宗教政治也间接把中间马来西亚变得更封闭和保守，希盟是否会迎合中间选民而在政治上以保守政治与其他政党竞争？

中间选民不在中间，在政治论理上可以被视为移动的奥弗顿窗 （The Shifting of Overton Window）。 奥弗顿窗是衡量政治政策可行度的政治概念，也是特定时刻大多数人在社会上可接受的政策范围的一种理论。假设二十年之后的今天，大多数马来人赞同政府承认统考，那么对于统考问题的奥弗顿之窗已普遍被大马社会接受。同理的，我国因为宗教政治的崛起，相较于马来西亚开国期间的少数，马来同胞也开始赞同以伊斯兰刑事法代替我们世俗化的司法制度。换言之，伊斯兰刑事法的奥弗顿窗逐渐从不可能的领域移至可被商讨的空间。

虽然奥弗顿窗被广泛用于确定政府政策和社会重大改变的可接受性，但它也可以用于衡量马来西亚社会的中间立场。无论如何，从开国初期直到马哈迪第一次拜相，马来西亚所谓的中间地带已经发生了政治转变。而近年来马来社会和政府政策表露无遗的保守姿态和执政纲领，无疑是 2018 年马来西亚首次政党轮替所导致的结果。

在希盟执政期间，不乏“马来人被边缘化”和“伊斯兰受到威胁”的煽动言论，这有意无意导致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加保守和被动，从而改变了整个所谓的中间马来西亚立场。诚如移动的奥弗顿窗，之前被视为政治极端的言论和政策如今对马来西亚人来说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在签署《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国际公约》的争议中，希盟政府就感受到了条约的奥弗顿窗根本没有站在它们那方，更何况当时的国阵和伊党的火上加油，也把条约错误诠释为损害马来同胞的权利。这也把奥弗顿窗推向更保守的领域。希盟也没有在这起事件与国阵伊党据理力争或尝试拉把奥弗顿窗拉回中间，前者在那时的U转更是壮大了国阵伊党也间接向保守势力低头妥协，甚至向他们举了白旗。

调和种族矛盾 希盟束手无策

这种转变也让希盟政府在调和种族矛盾或情绪方面束手无策。更甚的是，“希盟政府是行动党华人的傀儡”的不实言论持续发酵，也间接迫使土团党出走并建立一个以马来穆斯林为主的中央政府。这些都不应该是以中庸价值为首的中间选民可接受的政治举动。华社普遍上认为喜来登政变是一种对民主授权的背叛，但乍看之下国阵和国盟在喜来登政变之后的选举成绩，马来社会并没有对喜来登政变的政客背叛感到反感，国盟在马六甲补选不错的表现更暗示马来社会或许对喜来登政变的结果表示认同。

回到刘镇东对中间马来西亚的看法，虽然到现在没有人定义什么是中间马来西亚，但这仅仅是因为希盟政党根本没有政治意愿或勇气去明确定义他们的中间马来西亚。部分的可能是因为希盟所想要打造的中间马来西亚可能与目前现实的中间马来西亚有所冲突或脱钩，甚至背道而驰。在保守势力持续污蔑行动党的情况下，希盟要在赢得选举之后确保实现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更是难上加难。这跟马来社会喊话势要落实统考毫无差别，等同于未选举前就先输半边江山。

但是，希盟不去碰触敏感课题或退居为“静静党”也不是出路。政党政治的诀窍是，如果你不站稳脚步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就会被你的政治对手错误定义。自 2018 年以来，我们看到的是巫统、伊党甚至是土团党如何以维护马来人和穆斯林权益频频表态和表示自身的立场。对比巫统、伊党和土团党的保守但鲜明的立场，希盟看似开明但迷离恍惚的立场往往会吃亏。这反倒让前者在社会舆论上的中间马来西亚，倾向突出大马其实是保守的。

Timah 的争议、啤酒执照问题和吉打州的大宝森节闹剧，这些都应该是马来西亚开国功臣无法想象会发生的，但在喜来登政变之后的国阵和国盟政府日益正常化。虽然这些政策最终都被废除或U转，但毫无疑问，这些政策所带来的社会风气就算是在马哈迪或纳吉为首的国阵政府也会立马被压下来，说明了马来西亚的奥弗顿窗已是今非昔比。

想要改变政治保守的现实和拉回奥弗顿窗，希盟需开始定义何为中间马来西亚和在政治论述上采取主动和鲜明立场。倘若希盟自身在面对保守势力的言论夹攻，也不能坚持他们所相信的中间马来西亚，这个所谓的中间马来西亚就会继续被塑造成国盟和国阵所要看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