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致：高空抛婴孩

高空抛物很严重吗？当然严重。

高空抛物不仅是不文明的行为，还会造成许多安全隐忧，对他人的人身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根据法律，高空抛物违反了1974年《街道、排水与建筑法》第47条文，违反者可被罚款500至1000令吉；另外，倘若高空抛物是发生在组屋、公寓住宅，则是违反了2015年《分层管理（维护及管理）条例》附表三第9和26条。

很多人会问，如果高空抛物不幸击中人，那会怎样？任何涉及人体受伤的案件都将会以刑事法典第321、322条文，分别是伤害他人罪和严重伤害他人罪展开调查，视受害者的伤势而定。如果受害人不幸过世，那么警方可以援引刑事法典第304条文，误杀罪开档调查。

高空抛物已经很严重了，更别说从高空抛下甫出世的婴孩，一条刚出生的新生命。最近我国发生了一宗一名甫出生的男婴，疑被父母从公寓高楼丢下，导致头部受重击碎裂，当场死亡的案件。目前警方援引刑事法典第302条文，谋杀罪调查此案。

当接获类似案件时，身为法医的我们会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以协助警方调查以及破案呢？首先，解剖这宗死亡案件不简单。因为死者身上的伤痕未必是被抛下后坠地造成的；婴孩的伤痕，比如头部的帽状腱膜下血肿、脑内出血，肝血肿也可以因为自然分娩导致，尤其是在没有医护人员的情况下生产。

要清楚分辨分娩导致的伤痕或是高楼坠落的伤痕，并不简单。这非常考验法医本身对妇产科专业知识，再加上详细的解剖。第一步，法医需要先推测婴孩的胎龄，包括透过测量遗体的重量、头围、胸围、腹围，脚板的长度，以及内部器官的重量，推算出胎龄。

死产与流产

根据《1957年马来西亚出生和死亡登记法》，28周胎龄或以上的胎儿，出生时没有生命的迹象，称为死产 （stillbirth）。换言之，28周胎龄以下的胎儿，出生时没有生命的迹象，则被称为流产（misscarriage）。如果婴孩的胎龄少于28周，出世后生存机率非常低，很大可能婴孩在出世后已经死亡。如果婴孩出世后，已经死亡，那么父母从高空抛下婴孩，就不算谋杀，而是被归类为“秘密处理遗体”。然而这同样也是违反了刑事法典第318条文的《秘密处理尸体隐瞒出生罪》。一旦罪成，最高监禁两年，或罚款，或两者兼施。

但，如果婴孩胎龄已经超过28周，法医就必须清楚地判断：“婴孩出生时，是活胎吗？还是一出世就已经死亡？”为了进一步验证婴儿是活产还是死产，我们会为婴儿进行肺沉浮测验。首先将支气管结扎，然后会把肺放进装有水的容器里。如果死婴是死产，基于没有呼吸，肺部没有空气， 所以就会往下沉；相反的，若肺部浮于水上，就证明死婴是活产。倘若结果证明婴儿胎龄超过28周、活产，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寻找死因。

如果最终死因是从高楼坠落，那么这才可以形成谋杀。

但是，大家别忘了。除了谋杀罪，我国还有一宗罪名——杀婴罪（infanticide）。根据刑事法典第319A条文，杀婴罪的定义是，妇女/母亲因有意或疏于导致新生儿死亡，是因为尚未从生产分娩的影响中完全康复，甚至造成心态或精神错乱，最高刑期（刑事法典第319B条文）是最高监禁二十年以及罚款。这也说明了，杀婴罪只可以告婴孩的亲生母亲。

所以在解剖过程中，法医会抽取死者的血液和母亲的DNA进行对比。如果DNA对比成功，证实妇女是死者的亲生母亲，那么才可以以杀婴案提控。如果婴孩是被父亲从高空抛下死亡，那么父亲就需要在谋杀罪下被控，而非杀婴罪。

倘若警方寻获死者的父母，那么接下来就需要关注总检察署将援引哪一条文提控嫌犯上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