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传灯】我这老不死的废物

这场老人灾难，发生在丁克族成为主流现象以后的二十二世纪中期。全球人口直线下降，平均每10年翻倍，全球老人占去了总人口的79%。政府也不是不曾提倡和鼓励人们生育，只是生态与经济环境著实让人无能为力。

人类再也看不见森林，再也没有新几内亚和亚马逊那种野地；人类也无法看见珊瑚礁和清澈的水生环境，再也没有干净的水源。只剩下零七八碎、小面积的野生栖息地，都被那些足够富裕和聪明的富人私有化了。地球正面临物种的大灭绝，98%的动物都已死亡、绝种，大自然的生态系统早已被摧毁。为了重组生态面貌，拓展克隆业务成为了人类的救命稻草。

说起老人灾难，二十一世纪末的丁克族是研究人员追溯的主要根源，他们不想繁殖的原因多不胜数，但绝大部分都离不开金钱。纵然不繁殖，人类也还得吃饭对吧，可那上亿的老人潮，到底该让谁负责？

机器人的普及，使人类大脑和肌肉退化得更快，平均45岁左右便失去工作的能力，往后，这些人只能依靠政府的援助金度过馀生。无计可施的政府，只能一年又一年地增加税务，好养活这一群老人。这一年，人民税务涨至72.89%，打破了历史以来最高的税务记录。

对于只会索取却无从贡献的老人潮，那群年轻人再也无法视若无睹，他们发起示威游行，甚至以集体自杀这种极端行为威胁政府，誓死不再永无止境地充当老人的“经济支柱”。当务之急，联合国一致达成“物以稀为贵”的共识，决定转而维护年轻人的利益，因为他们决不能失去这一群“濒临绝种的物种”，并且妥协不再毫无条件资助老人潮。

联合国提供老人两个选择，一：安乐死，药物和安葬费将由政府津贴；二：当试验对象，每日可获得免费餐饮作为“工资”。自从物种的大灭绝，已经没有低等动物能为伟大的科学试验作贡献了，然而这次的老人潮，正好填补了它们过去的“职缺”。

虽然克隆物种能再次成为实验对象，只是不管怎样，克隆的速度远比不上全球人类老化的速度，加上人们更希望，这些耗费大量时间与人力培养的“牺牲品”，还不如成为餐桌上美味的菜肴，而非用完即弃，这样实在太奢侈，商人也无利可图。于是，人类阶级从此被颠覆，没人会预料到如今的老人，身份竟比克隆动物还低等。但不要紧的，反正老人太多了。

不得不说，老人成为试验对象确实也有好处，毕竟人体构造，始终有别于其他动物。对于这次应对老人灾难的计策，联合国相信，世界上最有智慧、最高级的人类，绝对能为研究提供最理想的试验结果，这何尝不是造福千千万万的后人么？

于是，老人灾难很快得到改善，估计每月平均有100万个老人死在试验室中。为了应对目前的生态环境，世界贸易组织非常热衷于代号为“特克斯勒”的研究。特克斯勒能够彻底改造人类，简单来说就是把人的脑组织移植到机械身体中，使人和机械二合为一，以此达到不老不死的状态。为了研究脑组织的化学反应，研究人员会针对老人的感官做各种试验，例如在耳朵里灌入有毒物质，使他们彻底失去听觉，或者在头盖骨凿开一个埋入磁极的洞，并且在眼睛里装置电子线圈，测试脑袋视觉神经的反应。

让脑组织经过一系列的“演习”后，接下来便是剖开头盖骨，把整个脑组织移植到机械身体上，再逐渐透过各种仪器，测试和引导脑组织对机械身体的操控。特克斯勒试验刚开始，脑组织只在机械身体存活48小时便死亡，后来经过不断地改良，特克斯勒已经能存活4个月之久，虽然在试验期间，有的特克斯勒会出现像人类癫痫发作的失控现象，不过总得来说，他们的机械四肢已达到有意识移动的进展了。我想，当世界所有的老人都因此壮烈牺牲后，特克斯勒试验一定会成功，就算人类不再生育也将永生不死。

食物资源的匮乏，使世界贸易组织巨额投资到一项“能量丸”化学食品的研究中，它是由用空气的氮成分、超浓缩化学物质以及人造维生素结合而成，据说一小颗能量丸就能给大脑带来持续24小时的饱足感，同时还能够补充身体所需的一切维生素，只是在试验初期，有不少老人会被刚咽下就迅速膨胀的能量丸噎死罢了。但不要紧的，反正老人太多了。

自来水也被证实含有大量的氯联苯、三氯乙烯以及病原体，但人类依旧大口大口地饮用，只要多吃化学抗生素，还是没能轻易地死去。于是卫生组织又搞了个高科技再生水系统，只要在自家住宅的主水管、下水道以及马桶安装上，所有洗涤、沐浴、烹饪，甚至是冲厕以后用过的水，都会被再生水系统回收，经过分类和过滤，有害物质将排出水沟，而恢复纯净的水将得以循环使用，保障全家人的健康。这款了不起的再生水系统，官方定价为600万美元，贷款期限最高20年。假如我再年轻个20年，每天更努力工作的话，说不定死之前就能缴清贷款。

一路上撑著枴杖喃喃自语、磕磕绊绊的我，终于来到了中央医院的门前。人生至此，我确实已是个老不死的废物，可年轻的我，不也曾按时缴税、为社会贡献过吗？这辈子，我实在问心无愧，可惜的是已没人在乎。

我不愿苟延残喘地活，这一刻，我只想用一份安乐死协议，捍卫我仅剩的那点，作为一个老不死的，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