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户北马,已近四月。每至周末,我总往返于槟榔屿与双溪大年之间。其实此行,非求名逐利,仅因伴侣身在海隅那端罢了。周四,如常自大伯公街缓步行至码头。一路景象交织著殖民地旧梦与现代繁华,浮光掠影,摇曳于岁月的幽深处。学者称其建筑风格横跨百年,仿若时代错综之痕迹,冷静而孤寂。
抵达码头,站定,便是等待。时间在眼前流逝,偶尔打盹,偶尔远望,逐渐习惯。有时觉得,这些景象恍若何启良老师笔下的渡海与远行,既是漂泊,也是留恋。舟行碧波,横渡千里,山河轮廓如梦初醒。列车驶过小镇,脑海浮现《阿飞正传》片段。不论时光的碎片,还是失落的记忆,都轻轻划过又随之而去了。
一、结识前辈
在双溪大年,承蒙阮涌和老师引荐,结识梁永乐先生。梁先生刚退休,眼角的深刻,是岁月对他不轻的赠予。再由梁先生引介,识得黄则和、陈振辉二位先生。黄先生身兼华团事务,勤政敬业,令人钦佩;陈先生经营清凉茶坊,谈笑间,透出几分世事洞察与生活智慧。几位先生皆是文人志士,才德并重,令人敬仰。至于我,依旧是后生,在此深深感谢各位前辈提携
二、陈蕾士与蔡梦香
奔波往返间,因商议几事,拜访陈先生。陈先生泡茶时,谈及陈蕾士先生隐居双溪大年的往事。他说陈蕾士寓居双溪大年之际,常与文士研墨抚琴。整体生活虽然平淡,但学术与艺事追求也未曾稍歇。而那些遗思缕缕,如今亦成了众人心底挥不去的片段。言语悠闲,片刻即过,仿佛时光倒流,旧事又仿佛在茶香中徐徐重现,氤氲成一幅遥远的画卷。那日向晚,我竟有些错觉,真以为自己也是那些文人雅士了。
陈先生又忆及几分旧事。他接著说,陈蕾士与蔡梦香共乘三轮车,险遭疾驰轿车冲撞。惊险过后,蔡梦香用潮语调侃:“两个士,差一点成了横车之食。”语调轻淡,却透豁达,仿佛世事皆尘。话题随之转至蔡梦香。据说陈先生曾于双溪大年见过其作品,然踪迹已渺,不知去向。沉默片刻,话锋又转至其书法绘画。其实蔡梦香技艺超群,感人至深,笔墨间自有韵致,历久而弥新。然而岁月流转,承续者稀,昔日的心念和风骨渐行渐远,令人感慨。正念于此,我不禁遥思:才华虽能一时绽放光辉,终究也逃不过岁月的消蚀,馀下几缕惆怅随风飘散。一时之间,心绪如坠梦境,不知所终。
三、陈蕾士遗事
关于陈蕾士,我不甚了然。翻阅些许资料,始知其祖籍广东潮州菴埠,曾任伦敦大学语言学研究员。资料提及,他是诗人、书法家,亦为音乐理论家、古筝演奏家及中国音乐史学者。大约1987年,居于双溪大年一隅。至于其他事宜,几乎就来自几位先生口中的零星记忆了,没有其他。记得梁先生曾说,陈蕾士在双溪大年期间多与地方文士交流,留下不少诗篇墨宝,但多散佚;黄先生则忆其古筝与音乐理学之探讨,其实影响不少本地学者。只可惜,这些片段未有更详尽的传承记录,似乎在时代的流转中渐渐散失了。
四、寻找蔡梦香的梦
忽然想起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关于蔡梦香的文章,意外引发“寻找蔡梦香”的热潮。当时,陈再藩先生请唐毓铭以陈蕾士、萧遥天、蔡梦香为题,创作了连幅画作,场面一时热闹。然而热潮终散,未免慨然:究竟这是在追寻历史的记忆,还是填补些什么?世事如烟,留下的不过是些许未解的困惑。如今移居槟城,偶忆蔡先生曾执教此地,恰逢网友光头佬提及,C会馆亦有蔡梦香的事迹,岛上的潮商公所或许也有些许记述。如此这般,倒是想抽空一探,看看些究竟了。但事事如烟,或许这寻觅也本是一场空?一笑。
纷繁过后,终归无声。往事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尘埃。不论是“寻找蔡梦香”,抑或陈蕾士,似乎亦不过是历史风声刮过,徒留的浅浅痕迹而已。而那些被遗忘的故事、埋没的字迹,如被遗弃的黄卷,在岁月深巷中蒙尘而朽。倘若有人拾起,不过徒增冷笑罢了。可我终愿翻拣几页,或许是冥冥中存执念,也或许,只为这冷风里添上一声低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