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卑街头壁画,火车看似冲破时空而来。1926年火车虽开通至立卑,但无法保住立卑作为州府的地位。(图片:Lipis Riverfront Resort)

很多朋友没听过立卑(Kuala Lipis)昔日被华民昵称“蚌蚶埠”,甚至不知晓立卑曾经是彭亨州首府,不是一年两年三年而是长达64年!1904年英殖民马来联邦 (Federated Malay States)时代,代理总参政司Henry Conway Belfield留下一句评语,整个彭亨以"立卑是至繁荣且人口稠密的地区"。这对当今彭亨人来说似乎有些匪夷所思,说完了立卑仅为一万多人口的沉寂小镇,很难相信昔日立卑曾经有过辉煌岁月。

究其实,早期立卑亦是金矿中心,产金区包括槟绒(Penjom)、士林新(Selinsing)、吉礁(Kechau)、日莱(Jelai)等地,不少华民也因金矿闻风而来。虽说立卑金矿产量不如劳勿,然而直至今天槟绒、士林新两地犹有金矿开采。前两年在立卑地区,还有马来村民在住家后方挖掘到金块,也有马来村民在河中淘洗出金沙,一时之间立卑掀起一阵淘金热潮,彭亨大臣赶忙出声劝阻,宣称地下任何矿物皆归政府。

1888年彭亨被归纳为英国的保护邦,英殖民随即把行政中心设在北根(Pekan),较后英殖民又看中立卑的潜力,把彭亨州首府从北根迁至立卑,估计英殖民基于立卑的地理位置考量,原来立卑居马来半岛的正中央,北边与吉兰丹交界即临近话望生(Gua Musang),西边与金马仑毗邻,南边可经劳勿(Raub)进入雪兰莪,也即可以通向吉隆坡。 北根既为彭亨王城,时为彭亨唯一港口,英殖民何以舍北根取立卑?笔者到过立卑数次实地了解,对立卑被选中为州府亦感狐疑。

说破了,英殖民彭亨首任参政司John P. Rodger,主要乃基于经济和政治原因,将行政中心从北根迁往内陆地区。由于上游的乌鲁彭亨(Ulu Pahang)金矿和锡矿逐渐变得活络,英殖民希望将州府迁往更具战略意义的区域。 为此,陆路方面,英殖民在立卑与雪兰莪新古毛,不惜斥资越过2700尺的山地之间,筑了一道83英里长的碎石子马车路。但水路可麻烦了,由北根至立卑必须通过彭亨河上游,这条水路长达200英里,从立卑沿彭亨河下游到北根只需五天,然而自北根逆流需耗时14日始能抵立卑!

立卑作为州府的地位备受争议,距离立卑成为州府仅仅两年,要求转移州府的呼声此起彼落。不少英殖民官员认为,经济现实使得迁府成为必要之举,内陆的金矿财富未能达到英殖民的预期,也未能吸引更多华商和矿工涌入立卑,这个地区最终陷入了沉寂,1926年火车开通至立卑亦无法扭转现况。贫乏的经济状况让政府财政吃紧,势必将行政中心迁往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1960年代的立卑火车站,此时中文官称已从立卑士改为立卑。(图片:陈克立)
1960年代的立卑火车站,此时中文官称已从立卑士改为立卑。(图片:陈克立)

1906年,为英殖民撰写马来亚史地教科书的C. M. Phillips更称,基于立卑的欠佳情况,很多人希望彭亨州府迁移至更适合的地方,他并点名三个镇埠包括劳勿、都赖(Tras)、德弄(Tranom)或有机会成为新首府,他认为三者之中数德弄至佳,一来地理位置优越,二来距离新古毛最近,也即能以最快速度通往吉隆坡,是成为彭亨新州府最有条件的镇埠。德弄现称Tranum。

1908年,一份关于马来亚的综合报告中提到,立卑虽曾是金矿区的商业中心,但"现在附近的所有金矿都已经关闭......该地区几乎没有种植业。" 劳勿取代了立卑成为工业中心。然而,英殖民让这些批评者都失望了,立卑州府地位照旧不变。说说回来,立卑当初本来只是一个暂时性的州府,英殖民也同时继续寻找更永久的候选地,其中一个地点即文德甲(Mentakab),但因山势不平又被否决。当时没有人意识到,立卑本应是一个过渡性地点,后来却作为彭亨的行政中心持续了长达64年,直到1955年才转移到永久的地点关丹。

关于Lipis地名的来源有两个说法。根据立卑县署官网,其一立卑源自一种昔日在该地大量生长的植物,这种植物马来文称serau lipis,是一种攀缘植物,开白色的花。其二立卑起源于马来文lepas,水路曾是马来人主要交通,处在两河交汇的立卑,村民可自由在各地之间往来,因而当他们想要去城镇时,他们会说Keh nok ke Kolepas(我要去Kuala Lepas之意),然而随著时间的推移,lepas一词渐渐讹变成lipis,于是地名便成了Kuala Lipis,若是根据当地口音则叫作Kolepih。

Kuala中译早年各有表述,如瓜拉、瓜剌、瓜𦛨、挂拿等,在此仅仅谈Lipis的中译。由于Lipis尾音有个s故最初中文官称"立卑士",从早年火车站牌的"立卑士"足以证明,此外中文报章亦多以"立卑士"称之。然而,查实早年中文史地书籍已唤作立卑,而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1939年傅无闷《南洋年鉴》皆记述为"立比",立卑地区华民以客家人居多,"立比"实则客家话立卑的发音li-bi。 有趣是,亦有华民把立卑写成"立(口字边)啤",粤籍华民便把立啤唤作lap-be而非lap-bei,因立卑粤语念起来如"立悲",不吉利。

19世纪末的槟绒英国金矿与槟绒华民矿工聚落。
19世纪末的槟绒英国金矿与槟绒华民矿工聚落。

至好玩是,原来华民曾把立卑昵称为"蚌蚶埠"。立卑位在彭亨河两大支流交汇处,很可能往昔出产不少蚌蚶。华民对贝壳类的称呼相当混淆,所谓蚌蚶或是指淡水蛤蜊,也即华民俗称之啦啦(Lala)?可惜,如今没有谁可以现身说法了。

其实,早在英国人接管彭亨之前,华民已经来到立卑寻找机会,而且马来人与华民已在立卑有小规模开采黄金与锡米活动。一些华民则收集森林土产,同时进行贸易,也有一些华民来到立卑当矿工。早期立卑的贸易中心在邻近金矿的槟绒,从英国人拍的照片显示,槟绒河边便是一排简陋店铺。槟绒距离金矿约莫三英里,是最接近金矿的华民聚落。

紧急状态时期,立卑建立了四个华民新村:1948年组建的日利谷(Jerkoh)新村及文达(Benta)新村,1950年组建的槟绒(Seri Penjom)新村,与1951年组建的巴登东姑(Padang Tengku)新村。日利谷新村最大,离立卑29公里最远,Jerkoh是源自一位原住民的名字;槟绒新村第二大,离立卑12公里最近;文达新村前称文打新村,离立卑26公里,由于"打"字有凶气遂依据校名文达华小改成达;巴登东姑新村最小,离立卑24公里,也是立卑华民人口流失率至高的新村。

立卑河流的间歇性洪水和有时较为严重的泛滥,政府主要建筑都设在山上或较高的地势上,使得城镇分布较为分散。例外的是华民商业区临河而建,如今这片商业街被列为立卑的老城区,犹保留华商在战前兴建的殖民风店铺,甚至有者可追溯至1920年代。立卑上街有一间海南式中国菜馆旅店(Tong Kok Hotel),风格与雪兰莪巴生的中国酒店相似,提供海南咖啡、面包、生熟蛋等。

二战之后,彭亨迁州府之议又再提起,这一回快刀斩乱麻不再纠结,关丹的条件优于淡马鲁(Temerloh)与文德甲终被选中,除了王城北根就在隔邻,关丹还有彭亨唯一机场,1953年3月拍板定案,1955年8月州府正式迁移。政府行政机关搬走,立卑好景马上褪色,仅仅留下英殖民时代的一些建筑可供凭吊,如1922年建造的英殖民参政司官邸。繁花落尽,春去秋来,如今只能感怀浮华满世繁花落。

位在立卑河边的文达新村(前称文打新村),文达埠在河的对岸。(图片:林春胜)
位在立卑河边的文达新村(前称文打新村),文达埠在河的对岸。(图片:林春胜)

雷子健

资深前报人,已出版历史纪实《谁杀了钦差大臣》、《谁救了手雷女郎》,以及地方小史《爱新村:雪州华人新村的美丽与哀愁》、《爱渔村:地图上失落的 海平线》等十多本作品,本专栏亦已结集为《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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