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桂花村鸟瞰图,远处可见昔日采锡遗下的众多废矿湖。

霹雳金宝的万邦刁湾(Mambang Diawan)是个带有仙气的所在,原来马来文Mambang Diawan意为"云间的仙女",据说取名自附近一座1455尺高的山峰。说来好玩,万邦刁湾既为官称,华民却始终称之"桂花村",从官称中不食烟火气的云间仙女,到俗称中一个充满人间烟火、市井气息的桂花村,可见官称与俗称之间总是落差太大。

万邦刁湾是霹雳最大华民新村,也曾位列全马三大华民新村之一,仅排在吉隆坡增江新村与雪兰莪沙登新村之后。可是,不少媒体却把万邦刁湾当作全马最大新村,其中一个原因应是误把新村周边发展的新产业都纳入新村范围。然而,新村就只能是新村,或许有人误解万邦刁湾辖区扩大,把新村边缘的工业区、住宅区也当作新村辖区,如此一来即称得上全马最大新村了?

话说万邦刁湾新村1950年组建时确实颇具规模,人口接近一万,旋即陆续建了50间店铺。当时以客家方言群矿工居多,最初万邦刁湾被唤作"孟邦刁湾",便是源自客家话的译称,至1967年报端上犹以孟邦刁湾称谓之。笔者多年前首次到桂花村采风,多多少少受到当年专栏《三叔的话》影响,专栏中的主人翁三叔正是来自桂花村。

至吊诡是,马来半岛只有"桂花面"并没有桂花树,缘何万邦刁湾会被华民唤作桂花村?有一回,顺道到桂花村采风,走到村里一株老榕树下,那是村民的收风站和吹水站。与不少长者闲话家常,大家都说不曾见过桂花树,却有一种开满小黄花的大树。每年开花时节,黄花树开满黄花,飘落的花瓣把街道都染黄了。其中一名长者说,黄花树早在英殖民年代便有了,后来树身越长越壮,威胁村民安全,也就一一砍除。

反正,村民的集体记忆,就只有黄花树而非桂花树。可是,黄花树怎会变成桂花树?原来,桂花树多开黄花,当初南来华民乍看,觉得很像老家的桂花树,思乡心切所以便以桂花村命名。此说不是完全没有根据,中国南方确有很多桂花村,比方广西阳朔县,既有金宝乡亦有桂花村,莫非桂花村之名源自早年华民的思乡情怀?

福利部万邦刁湾老人院,看似唯一有标明桂花村名称的招牌。
福利部万邦刁湾老人院,看似唯一有标明桂花村名称的招牌。

然而桂花村毕竟是浪漫的想像。在查究桂花村来历时,发现万邦刁湾新村成立之初原称Kampong Balfour。那时还没有万邦刁湾新村,只有Kampong Balfour Resettlement Village(Balfour移殖村之意)。紧急状态时期,这位George Balfour上校是英军冷溪卫队(Coldstream Guards)第二营指挥官,负责监督万邦刁湾新村的组建。

可是,Bal-four这个发音对华民有些拗口, Balfour村最先中文译名便以客粤语唤作Pooi Fa Chhuen, 1954年马来亚历史学会编撰的Malaya in History,记述了这则轶闻并解释为Precious Flower Village。2020年Bradley Woon记述George Balfour在马来亚的生涯时则唤之Pui Fah Chuen,但不论Pooi Fa Chhuen还是Pui Fah Chuen都是源自 "贝花村",而贝花显为Balfour的客粤语谐音。

别被字面上的贝花村迷惑,因为世间并没有所谓贝花。话说回来,从Bal-four发音来看,换成客粤语应为"宝花村"更贴切,亦更符合英文Precious Flower含义,但或许宝花村太俗才改成贝花村,反正宝与贝本来都是珍贵物?2000年Julian Paget书写的冷溪卫队历史,提及1950年冷溪卫队协助组建的九个华民新村,除了贝花村之外,还有一个新村更以冷溪卫队为名,即美罗的Kampong Coldstream ,华民则以粤语称之Lang Shui Ho Chuen(冷水河村)。

奈何贝花村这个地名并不持久。说起来,在华民眼中,冷溪卫队是一支恶名昭彰的英军,1948年的雪兰莪峇冬加里(Batang Kali)大屠杀,冷溪卫队第二营随意射杀了24名手无寸铁的华民,轰动全马。许是如此贝花村之名并不讨喜,又或村民觉得冷溪卫队太晦气,渐渐贝花村的称谓便转成了"桂花村",惟也有人认为桂花村实为贝花村之讹称。

与此同时,英殖民或许也认为以人名为新村命名不妥。没过几年,约莫1954年Kampong Balfour便易名Mambang Diawan。这个名字的由来有多个版本,其中一说金宝原名Mambang Diawan,后来英国人觉得拗口才改成金宝,然后就把1950年紧急状态时期成立,距离金宝五公里的新村称作万邦刁湾。根据1954年王镜辉《金宝的贝花村》,英殖民原先有意打造万邦刁湾成为第二金宝呢。

话虽如此,此时桂花村之名已经叫开,村民在正式用途始用万邦刁湾,平日里大家挂在口边的只有桂花村。马来社会相信,万邦刁湾最初的名称是Batang Tonggang,后来英殖民更改为Mambang Di Awan,然后写法逐渐演变成现在的Mambang Diawan。据传,万邦刁湾地名由来,始于一群矿工在一天辛勤工作后,休息时无意中看到云间出现了仙女。马来社会传说中的矿工该是指华民,他们所谓云间仙女恐是幻觉多过现实?

1950年代初桂花村警卫团等在万邦刁湾公立学校(今华小)留影。
1950年代初桂花村警卫团等在万邦刁湾公立学校(今华小)留影。

根据王镜辉,桂花村的组建过程分成三个时期,首批移殖民是金宝尔江路三英里观音堂一带百馀户华民,继之金宝外围火车路背的毛多古之,还有西郊的丝茅芭、Ulu Attap,以及东兴港路的猪斗港、毛兵路的天生港、金宝山脚的榴莲港等地散居华民陆续迁入。再加上1953年毛兵路三英里的华都加冷(Batu Karang)240户华民迁入,促成了桂花村成立之初已是霹雳最大华民新村。

万邦刁湾辖下还有两个重组村,皆在桂花村边缘,可谓村中有村,一个范围比较大的唤作独立花园亲善村(Kampung Tersusun Taman Merdeka),除了华民也住著不少印裔,另一个叫作"孤岛村"(Kampung Tersusun Kowdow),显然Kowdow翻译自孤岛的客粤语发音,英文媒体则称之Lonely Island(孤岛之意),据称此村当初处在村边比较偏僻之地,由此可通往客粤语俗称的沙屎芭,也即矿场采锡过后遗留的沙芭地。

当年频密的采锡活动,在桂花村周边遗下不少废矿湖,如今大多充作淡水鱼养殖场,也有不少村民在芭地从事农业种植。一名长者告知,缺乏就业机会,年轻人几乎都走光了,桂花村现如同老人村。笔者在沙登爱吃金宝猪肠粉,摊主媚姐同样来自桂花村,她说并无桂花村猪肠粉之称,只有所谓金宝猪肠粉,那是指香滑的韭菜虾米猪肠粉,依食客口味淋上咖哩汁、熟油豉油或甜酱(红酱)。"昔日桂花村很多村民都会自制猪肠粉,不过现在桂花村所卖的猪肠粉多属来路货。"

桂花村虽没有桂花树,却曾有许多红毛丹树,尤其1960至1970年代时期,家家户户门前都种有红毛丹树。每当红毛丹开花结果,四处都是红彤彤一片。如今村内偶尔还会看到一些红毛丹树,惟不复当年大片红彤彤的盛况了。桂花村有两间华小,一个新村有两间华小实属罕见,殊不知最初尚有金宝圣心学校在此开过分校。万邦刁湾公立学校随著新村组建后成立,1954年易名万邦刁湾华小,如今却仅有学生200人,另一间毓英华小乃随著华都加冷迁入而来,如今学生不足百人,皆属微型华小。

万邦刁湾华小前的老榕树下,是村民的收风站和吹水站。
万邦刁湾华小前的老榕树下,是村民的收风站和吹水站。

雷子健

资深前报人,已出版历史纪实《谁杀了钦差大臣》、《谁救了手雷女郎》,以及地方小史《爱新村:雪州华人新村的美丽与哀愁》、《爱渔村:地图上失落的 海平线》等十多本作品,本专栏亦已结集为《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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