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健：天定淡出了历史

少时感觉“天定”（Dindings）很神秘，一个中文称作“天命所定”之地，英殖民耗时109年刻意打造的贸易港口，参照槟城奇迹发展的区域最终却烟消云散！

当年天定区包括今霹雳红土坎（Lumut）、实兆远（Setiawan）、木歪（Beruas），以及邦咯岛（Pulau Pangkor）及附近群岛等地，不过实兆远是否曾归属天定引起一些争议。至困扰是，有没有一个特定乡镇还是特定地方唤作天定？

在历史中被淡忘的天定，既不归于马来联邦（Federal Malay State，包含霹雳、雪兰莪、森美兰、彭亨），也不归于马来属邦（Non-Federal Malay State，包含柔佛、吉打、吉兰丹、登嘉楼、玻璃市），而是被纳入1826年组成的英国海峡殖民地（Straits Settlements）。

海峡殖民地华民俗称“三州府”，由新加坡、槟榔屿、马六甲联合组成，故英殖民官方中文称为“叻屿呷”，“叻”指叻埠即新加坡、“屿”当然是槟榔屿、“呷”则是马六甲也。那么天定呢？自1874年签订了《邦咯条约》，天定始被纳入海峡殖民地，随后再有圣诞岛（Christmas Island）、科科斯群岛（Cocos Islands）、纳闽也被划归海峡殖民地。

天定自然地理优越，位处马六甲海峡中段，翻开英殖民时代马来半岛地图，当发现天定滨海区范围与槟城威省面积相若，有理由相信英殖民雄心勃勃，有意把天定打造成第二个槟城奇迹。然而，邦咯岛毕竟面积太小，仅仅18平方公里，不及槟岛293平方公里的10%，加上天定华民没有槟城多，少了华民推动经贸活动，天定英殖民税收入不敷出，1935年唯有把天定归还霹雳苏丹。

既然天定纳入海峡殖民地，何以“三州府”不改称“四州府”？原来，天定从未被列入“府”或州属的地位，成为海峡殖民地之初便由槟城代管，就如圣诞岛及科科斯群岛由新加坡管辖。历史没有假设，但若是天定成功了，今天或如同槟城成为独立一州。

Dinding的来源

Dindings中文地名如何得来？1900年Lo Man Yuk在槟城地名表中记之“九屿”及“九子连”，其实即今Pulau Sembilan（九屿岛），是观看“蓝眼泪”的著名度假岛。谭里夫1923年《南洋埠名》记之天定及九屿，徐雨郊、高梦云1928年《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记之天定省，宋蕴璞1930年《南洋英属海峡殖民地志略》记之“丁丁”，傅无闷1931年《英属马来亚地理》则记之天定州，刘焕然1935年《英属马来亚地理》又记之天定省。

关于Dindings的来源，基本上有两大说法。其一，马来学者Talib Samat博士认为，Dingding源自暹罗文中的“红土”之意，后来逐渐演变成Dinding，15世纪暹罗军队曾与马来军队在天定河（Dinding River）激战，血流成河，泥土都变作红色，从此多了两个“红土”的地名，一个是区域称作Dinding，一个是当时府治Tanah Merah（红土之意），后来改称Lumut，中文则为红土坎又称红土库，也曾被称鲁麦、永宁等。

其二，本地印裔学者S. Durai Raja Singam则称，马来文Dinding意为墙、阻碍或隔断，因为霹雳主干山脉犹如一幅大屏障，英殖民在这里有一个基地，以打击西海岸猖獗的海盗活动。英殖民上霹雳县长Hubert Berkeley曾记载，他乘独木舟从天定河逆流到木歪的经历，他认为Dinding是霹雳最初的四个称谓之一，因为17世纪前还不曾出现Perak这个称谓。英殖民占据天定之后，在Dinding这个词上加上”s”变成Dindings。

直至查看英殖民绘制的地图，尤其1868年、1882年等地图，终于解开笔者心中多年的谜团。原来，英国人所谓的Dinding是指邦咯岛！地图上标明Pulo Pankore or Dinding，英国人为方便他们拼音把Pulau Pangkor写成Pulo Pankore。一些英殖民文件又称之Great Dinding（大邦咯岛），以区分邦咯岛西南方向的另一岛屿Little Dinding（小邦咯岛）。

英殖民标明没有“s”的Dinding多指特定地名，有“s”的Dinding则多指整个天定地区。至于曾经的Little Dinding，或Pulau Pangkor Kecil，现为私人岛并恢复一度旧称的Pangkor Laut Island，中文宣传则称“绿中海”或“翡翠帝王岛”，如今是世界有名度假岛之一。二战时期，在马来亚沦陷后，英军官Spencer Chapman等避开日军潜入小邦咯岛，在英国潜艇接应之下逃往锡兰。

荷兰人一度占据邦咯岛

早在英国人之前，荷兰人一度占据邦咯岛，意图借此立足以控制马来半岛的贸易尤其锡米。1670年荷兰人在邦咯岛建了一座小堡垒Fort Dindingh（天定堡之意），足证Dinding之名并非源自英国人。这座堡垒曾被不满荷兰人的马来人破坏，但旋即荷兰人又重建堡垒，派驻60名荷兰军人守堡。1973年，国家博物院修筑荷兰堡垒，现为邦咯岛南部旅游景点之一。

天定归还霹雳苏丹之后，天定仍保留原名并扩大管辖范围。1973年苏丹为天定取了新地名Manjung，中文基本上皆译成“曼绒”。不仅曼绒完全取代了天定地区，原来的天定河也改称曼绒河了，惟隔开邦咯岛与马来半岛的天定海峡（Selat Dinding）之名仍留存。

关于天定原先管辖的范围，多数人都提到包含实兆远。英殖民时代规定，凡海峡殖民地出生者皆属英国子民，1924年实兆远出生的马共总书记陈平申请返马案，也提出英国子民的理据，但最终案件仍被驳回。话说回来，从英殖民绘制的多幅地图来看，尤其1907年地图却标志实兆远在天定范围以外！在这片“天命所定”之地，天定、马共、陈平注定化成风中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