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吉隆坡谐街(High Street)老照片,右边有一间显眼的“吉隆旅店”

以前我们去吉隆坡,用客家话说是“下坡”(坡发音为布),以广东话说则是“落坡”。粤、客语这个说法,会不会源自英文的going down town?

老一辈吉隆坡人都知道,早年客家人与广东人又称吉隆坡作“鸡笼坡”。通晓华民方言的英殖民官员菲尔斯通(H. W. Firmstone),1905年发表英属马来半岛中英文地名录,证实了吉隆坡确曾有“鸡笼坡”这个说法: “我也经常听闻人称kai-lam-po或ka-lam-po。”

好了,粤语吉隆坡发音是kat-lung-po,而客家话明明是kit-lung-po,缘何会变成“鸡笼坡”或“加隆坡”之说?

有此一说叫人莞尔:吉隆坡早年大巴刹(今中央艺术坊),外边堆积许多鸡笼,所以去吉隆坡都说成去“鸡笼坡”,中国南部多省甚至台湾都有地名称“鸡笼坡”,但吉隆坡所谓“鸡笼坡”不可能与鸡笼有关。也有人称,粤、客语的“街”发音亦是kai,“鸡笼坡”也可能是指“街隆坡”,其他亦有称“鸡笼坡” 与吉隆坡谐音,或“鸡笼坡”比吉隆坡发音顺口之故。

但若了解粤、客语的发音规律,从华语的j音换作粤、客语大多转变成k音,比方“脚”(jiao)在粤、客语便念成kiok,那么粤、客语把吉隆坡叫“鸡笼坡”就说得通了。

然而“吉”在粤、客语里已是k音了,粤语为kat,客语是kit,可是以粤、客语发音的“吉隆坡”感觉有些过硬和拗口,所以kat或kit便转音为kai(鸡)或ka(加),如州名“吉打”(ji-da)粤、客语亦转音成kai-da,难怪1923年谭俚夫、1928年徐雨郊及高梦云皆记之“鸡打”。

早年吉打被称作“鸡打”,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把吉打称作“鸡打邦”。
早年吉打被称作“鸡打”,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把吉打称作“鸡打邦”。


“吉隆坡”之名非源自Kuala Lumpur

说起吉隆坡地名的缘由,每个人都知晓Kuala Lumpur意即“泥泞的河口”,可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中文“吉隆坡”并非源自Kuala Lumpur,而且“吉隆坡”最初是没有“坡”的,即是说吉隆坡本来叫“吉隆”。

翻阅早年中文报档案,首次发现“吉隆”为标题,错以为编辑老爷麻痹大意,后来越翻“吉隆”越是不断出现,细查之下始知自己孤陋寡闻。 Kuala Lumpur何以会变成“吉隆”?最早记载这个线索的,可能便是菲尔斯通了,不过他仅是稍稍解释“吉隆”的由来。根据他说,住在雪兰莪以外的人,习惯把雪兰莪称作Kit-Lang,也即Klang,中文称作“吉冷”。

Klang不就是巴生,把雪兰莪当成巴生?是的,菲尔斯通此说不是没有根据,就如早年外州人习惯把新山当作柔佛一样。1880年,英殖民政府始把雪兰莪行政首府,从巴生迁至更具发展潜能的吉隆坡。此前吉隆坡经历战争、瘟疫等天灾人祸,华民独崇巴生而非吉隆坡是可以理解的。

历史学家许云樵1973年也提出类似看法,他认为“吉隆坡”一名,并非是Kuala Lumpur的译名,它的历史比原名还早,当初该地本无地名,因为由巴生Klang的苏丹统辖,所以称那里为Klang,那里开矿的客家工人,因发音不准而讹作吉隆,等到叶亚来在那里为甲必丹,渐成市集,才加上了一个坡字。

这个“坡”字,本来与“埠”没有关系,由于新加坡这个译名爆红了,马来半岛华民也借用这个“坡”来称呼大埠,除了吉隆坡还有柔佛的麻坡。此外,10年前我在雪兰莪的叻思(Rasa),发现历史悠久的群乐俱乐部,招牌上仍注明“叻思埠”(中国惠州则记之“叻思布”)三字。

雪兰莪叻思(Rasa)历史悠久的群乐俱乐部,招牌上仍注明“叻思埠”。
雪兰莪叻思(Rasa)历史悠久的群乐俱乐部,招牌上仍注明“叻思埠”。


“吉隆”在1960年之前仍盛行

“吉隆”通行了多久?一张1910年的吉隆坡老照片,旅馆林立的谐街(High Street现称李孝式路)便有一间显眼的“吉隆旅店”。120年前锡矿业如日中天之际,吉隆坡南北各有一地号称“小吉隆”,一是南部的新街场,一是北部的双文丹。二战后,1953年半山芭,1956年八打灵卫星市,亦皆有“小吉隆”之誉。可见直至1960年以前,“吉隆”与“小吉隆”称谓仍然盛行。

邱克威博士2017年《马来西亚中文地名音读特殊变异举隅》亦提及还有“吉垅”、“吉垄”等称谓,并称“吉隆”本指Klang,后兼指Klang 及周边地区,1880 年后英殖民政府行政中心迁至Kuala Lumpur,行政中心的转移也反映在口语“吉隆”或者“吉隆坡”之称,再后乃成为专名。

菲尔斯通1905年已记述吉隆坡之名的存在,而更早的1887年《叻报》则提到显是音译的“柯𦛨揽保”。原来,在还没有出现Kuala Lumpur地名之前,这里还曾被称作Sungei Lumpoor。英殖民官员John Anderson 在1824年的报告中便提到,在Lumpoor一带的采锡区,包括八打灵、沙登、Junjong(Jinjang增江)、Kwala Bulu(应为Sungai Buluh双溪毛糯)、峇都箱(Batu Caves)等地。

可以想见,Lumpoor一字是方便英国人写法的拼音。在一些老地图上,也可发现英国人把吉隆坡拼成Kwala Lumpur 或Qualla Lumpur。

对于马来地名,许云樵还有一个说法,吉隆坡地处泥泞的河口,Kuala明显是马来文“河口”之意,Lumpur则是源自客家话“滥芭”,职是之故Kuala Lumpur是一个“华巫合璧”的地名。然而,此说多少或有穿凿附会,因为马来文Lumpur本来即是泥泞。话说回来,要是当初有人把Kuala Lumpur译成“瓜拉滥芭”,不知此人会否被叶亚来逐出吉隆坡?


 

雷子健

资深前报人,已出版历史纪实《谁杀了钦差大臣》、《谁救了手雷女郎》,以及地方小史《爱新村:雪州华人新村的美丽与哀愁》、《爱渔村:地图上失落的 海平线》等十多本作品,本专栏亦已结集为《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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