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河：宗教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

一般宗教颇强调集体主义，即大伙属于一个由共同的宗教信仰、理念、规范、习俗等联结、串成的教会、部落、社群、种族、家族、家庭、同门、同事、同学等。如此论述和结构自然有其意义及功用，不仅对宗教的维系有帮助，对个中的个体，包括于身心和物质方面，也都有相当的积极作用。

自然，不是每个宗教都有相同程度及尺度的集体主义，这除了有视有关宗教的本质如何，也得看其所身处的社会具体语境和情况如何。某些宗教其实同样重视个体主义，以致中和了其集体主义倾向，个人认为佛教即是。佛教虽追求同样、同等、同质的涅槃，但又非常重视个体的修行和解脱，终究不能，也不必仰赖他力的介入。惟不可否认，在世间层面，一些佛教徒，尤其出家众的集体主义却又是非常高度的。

当然，若要如此解读，也有人觉得其他宗教，如基督教也非常重视个体主义，毕竟也有神学论述认为救赎毕竟是个人与神之间的事，不能由世间的其他人或组织代办。再说，学界确有观点认为西方的个人主义（包括人权观、自由观、民主观）之萌芽和开花结果，实与基督教新教的每个人皆能与神直接产生链接、沟通、对应（如“人人皆祭司”）的主张息息相关。

或许可说不少主流宗教皆属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兼具，其实际表现就看两者之间取得什么样的平衡而已。另外，宗教之外的其他社会环境、条件、因素等也会对这平衡产生作用，有时有利于前者，有时有利于后者。据观察，通常社会动荡、危急、不安之时，集体主义就比较彰显，而和平、安宁、富足之时，个体主义则比较有机会生长。乃至，或可说宗教集体主义和个体主义之间不一定是矛盾关系，而是依情势所需而互补、互利的。

无论如何，必须承认的是：由于现代化是个非常全面的结构性转变，其催生的个人主义趋势是排山倒海的，这导致宗教，尤其在现代化程度愈高的地区，包括主流宗教都面对个体化的冲击和挑战。这情况还衍生了一些非常个体化的新宗教、教派或准宗教，比如新世纪运动之类。神明，或所谓灵性之类的超自然力量，都可成为非常私己的感知、体验、救赎。虽说这类方式在传统宗教之中亦非没有，但这些新兴宗教则表现得相当极致。

职是之故，对于一些传统主流宗教来说，现代化纵使非截然属人类社会的堕落，也是必须防备、遏制、过滤的。其中部份人就汲汲于挥舞集体主义大旗，督促甚至逼迫大家回到宗教集体的意识形态和体制之中，有些更不惜动用武力，如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至于如伊朗、印度、巴基斯坦、印尼乃至本国，也有一些宗教人士竭力声张宗教集体主义，不惜给社会制造一些所谓危机、威胁、敌对等，试图借此阻挡个体主义的崛起和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