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慧：下沉中的填海地

填海的丰功伟业不久将化为泡影。不只因为全球海平面加速上升，也因为填海地本身就容易下沉。

有关八个亚洲海滨城市的研究显示，绝大多数的新近填海地都面临土地沉降的威胁，其中韩国仁川国际机场地段每年发生超过25厘米的变形。[1] 海平面上升、人口压力、极端天气和地面下陷都导致填海地岌岌可危。

另一项针对新加坡的研究则指出，该国发生严重地面下沉的范围与填海范围重叠，而耗时逾二十年填土造成的滨海湾（Marina Bay）地区最容易受到海平面上升的冲击。[2] 填海导致土地海拔降低，海水入侵的风险增加，从而威胁当地居民和产业。

全球暖化所带来的气候变迁越来越显著，我们如今已亲身体会其影响。自从工业革命以来，冰川融化与海水升温导致全球平均海平面上升，而且脚步越来越快。其后果不单单是沿海地区逐渐被海水吞噬，涨潮所引发的洪水泛滥也越来越频密。

这类小型洪灾的立即危害不像飓风或海啸那般惊人，但其累积效应有过之而无不及。试想想，一个城市的街道每年有数次甚至数十次泡在水里，不仅社会和经济活动随之瘫痪，水源污染和疾病传播的几率也大大提高。

根据绿色和平对于七个亚洲城市的分析，到了2030年，共1500万人、1829平方公里的土地与7000亿美元（3.2兆令吉）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受到海平面上升和海岸洪水的冲击。[3] 这份报告表明，按照目前的碳排放趋势，这些城市的经济在短短几年内就会遭遇重挫。

尽管填海经常被视为对抗海平面上升的一种手段，但结果可能适得其反。一些低洼国家如马尔代夫长期以来利用大规模填海工程来保护自己免受潮汐侵袭。然而，这些工程最终破坏了沿海生态环境，使岛屿失去了有助于阻隔风浪的天然防护，在气候变迁下显得更加脆弱。目前，保护海岸和防治水患的项目占了马尔代夫国家财政预算的三成以上。[4]

针对中国厦门的一项研究显示，洪水淹没范围与曝露于海岸洪水的人口因为持续填海而逐年增加。[5] 有鉴于此，沿海地区的规划必须转变方向。政府应停止填海，以免摧毁天然的防灾屏障令人民、经济、粮食保障和基本建设陷入险境，同时致力加强沿岸的调适能力。

槟岛南部填海计划

“马来西亚拒绝填海运动”（Gerakan Malaysia Tolak Tambak）公民联盟指出，全国目前共有至少20个大型的填海和造岛工程，其中六个位于槟城，包括最具争议的槟岛南部填海计划。即便槟州政府承诺缩小填海规模并配以某些“绿色规划”，仍无法避免填海将会造成的重大伤害。

为了“补偿”填海计划将会造成的破坏，槟州政府打算在人造岛周围设置人工鱼礁、集鱼装置和生态海岸线设施。这个填海方式看起来很环保，实际上犹如从一个人身上摘除一个健康完整的器官，随后塞入一些人造细胞群，期待那个人如同先前那般生龙活虎。

如果联邦和地方政府能够把他们精卫填海的毅力表现在环境保护上，则农渔业、旅游业、人民健康和公共安全都能获得保障。要增强沿海地区在气候变迁下生存的韧性，维护既有的生态系统并修复已受损的生态系统，刻不容缓。

继续沉溺于填海，就会在填海中沉没。等到大厦倾颓之时，悔之晚矣。

备注：
[1] Dhritiraj Sengupta et al. Gaining or losing ground? Tracking Asia's hunger for ‘new’ coastal land in the era of sea level rise. Science of The Total Environment 2020, 732, 139290. 
[2] Zechao Bai et al. Land Subsidence in the Singapore Coastal Area with Long Time Series of TerraSAR-X SAR Data. Remote Sens. 2023, 15, 2415.
[3] The Projected Economic Impact of Extreme Sea-Level Rise in Seven Asian Cities in 2030 (Greenpeace, 2021).
[4] https://www.channelnewsasia.com/sustainability/maldives-sea-level-rise-land-reclamation-2578871
[5] Lilai Xu et al. Long-Term Dynamic of Land Reclamation and Its Impact on Coastal Flooding: A Case Study in Xiamen, China. Land 2021, 10, 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