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城财政部大楼内一名45岁关税事务官员离奇之死,在警方援引猝死案调查的诡异场景重现公众视野时,这个国家仿佛陷入一场集体创伤的闪回。十年前的赵明福案尚未褪色,新一具倒在权力机构内的尸体,再次撕开马来西亚民主化进程的华丽外袍,暴露出深嵌于体制骨髓的溃烂。

赵明福案与财政部官员之死的时空镜像,构成马来西亚政治转型的残酷寓言。前者作为在野党政治新星殒命反贪会大楼,后者作为政府体系内公务员离奇死亡,看似分属不同阵营的悲剧,却共享著同一条权力绞索的勒痕。两案调查初期的相似性——警方惯性援引“猝死”程序、机构承诺配合却回避实质追责、关键证据链的断裂——折射出马来西亚执法体系始终未解的顽疾:公权力对公民生命的制度性傲慢。

在赵明福案拉锯十年的司法迷宫中,我们看到体制自我纠错功能的全面瘫痪。皇委会的结论(违法程序导致赵明福自杀)与上诉庭的非法致死判决,反贪会官员都却持续免责的现状,实则是整个统治集团对系统性暴力的默许。而当执政联盟更迭后,却选择继承这套免责机制而非打破枷锁,暴露出马来西亚民主转型的致命缺陷:政权轮替未能催生真正的问责文化,反而沦为权力集团共享“潜规则”的遮羞布。

反对党从街头呐喊到庙堂噤声的蜕变轨迹,为这两起死亡事件写下最辛辣的注脚。昔日将赵明福案作为攻击执政党暴政利器的改革派,在掌权后却对重启调查三缄其口,这种政治精算下的选择性失忆,恰是马来西亚民主进程陷入瓶颈的症候。当“执政党需要反贪会官员支持”的潜台词被揭露时,我们终于看清:所谓新旧马来西亚之别,不过是权力天平上的利益置换游戏。

马来西亚需要的不是又一个十年的悬案陈列,而是一场触及权力神经的制度改革。首先必须建立独立于执政集团的特别检察官制度,赋予其追溯历史悬案的法定权力与资源保障。其次,需立法规定任何执法机构内死亡案件自动触发刑事调查程序,破除“猝死”标签的滥用惯性。更重要的是重构反贪会等机构的组织文化,通过公开盘问录像、建立律师在场权制度等技术性改革,将阳光引入权力暗箱。

公民社会应摒弃对政权更迭的浪漫想像,转而构建跨党派的人权监督联盟。赵明福民主基金会提出的“形成追寻真相的文化”,需落地为具体行动:建立拘留死亡案件民间数据库,推动国会制定《反酷刑法案》,支持受害者家属发起跨国司法诉讼。当体制内改革动力枯竭时,国际人权机制与跨国资本的社会责任杠杆,可能成为撬动铁板的新支点。

布城财政部大楼的死亡现场,与雪州反贪会屋顶十年前的血迹,共同绘制出马来西亚民主转型的鬼魅图谱。当权力机器持续吞噬生命却无需付出代价,所有关于新马来西亚的承诺都将沦为空洞修辞。这个国家需要的不是又一份皇委会报告,而是一场公民觉醒运动——唯有当每个普通人都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赵明福时,真正的变革才会降临。
 

张溢豪

自由撰稿人,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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