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房地部长倪可敏在太平的一场活动上,再次祭出经典论述:华裔人口只有22%,选票必须集中,否则将被“极端势力”嘲笑,后果不寒而栗。
表面上,这是我国华裔人口逐渐下降残酷的真相;不过,本质上,却是一套经不起法律逻辑与事实检验的论证。
政治人物可以做政治宣传,但不应该把宣传当成逻辑,把情绪当成事实,把恐惧当成论证。
一)当恐惧被包装成政治理性(Appeal to Fear)
倪氏的核心观点是:“如果华人票分裂,马哈迪与伊党会在后面大笑。”
这是典型的诉诸恐惧的谬误。
论证的有效性,不取决于别人笑不笑,而取决于:政策好或坏,执政表现强或弱,以及社会是否变得更公平、更安全、更具前瞻性。
把“别人会笑”当成理由,既不专业,也不尊重选民的理性。
律师在庭上的论证不会因为“法官会笑你”而改变立场,同样地,选民也不应因为“政治对手会笑你”而放弃对政府的监督。
再者,以华裔人口逐渐下跌,票数必须集中的论述,似乎和当年马华总会长林良实“少数民族要有少数民族的心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虚假的二分法:不是集中票源,就是自取灭亡?(False Dichotomy)
倪氏不断强调:“华社不能分裂,不能一盘散沙,必须集中支持行动党。”
这是一种将复杂政治现实硬生生压缩成两条路的虚假二分的论调。
我们要记得,马来西亚是一个多党制国家,选民有权支持不同候选人 。
各族群不会以族群为单位投票,而是候选人个人的表现或者党的整体表现为依归。
把多元政治叙事化为“团结”或“一盘散沙”的二分法,更像是政党的选举需要,而不是国家的民主需要。
三)转移焦点(Red Herring):不要骂我,先骂对手?
倪氏的另一段论述是:“如果想批评火箭,请先看看国盟伊党的极端言行。”
这是典型的“红鲱鱼”(Red Herring)技巧:试图把人民监督政府的注意力转移到反对党或在野党身上。
然而,人民监督现任政府,是宪法赋予的权利,不需要先签署“我已批评对手”声明。
在法庭里,罪犯不能说:“别看我,看隔壁那个还比我更坏的。”
政治上也一样。
四)选择性呈现(Cherry Picking):只讲好听的,不讲关键的
倪氏列出一系列经济数据,包括:马币升值,外汇储备创新高通,通货膨胀保持低位,国内生产总值(GDP)成长外资增加等。
当然,我们不排除,这些数据都有一定事实基础,但全部属于“正面筛选”的结果。
如果完整讨论,其实还有,更多探讨的空间:薪资增长不足抵消生活成本持续上升,房屋负担率恶化青,年购买力下降,人才外流中,小企业压力大以及那些要在“六个月内加速改革的清单”。
目前为止,我们只看到承认统考名列第一。其他的呢?
一言以蔽之,政策评估不能靠“剪接式好消息”,否则就像律师只读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不读不利的一样——不专业,也不客观。
五)“在我任内发生不等于因为我做得好”
将短期马币升值、储备金提升等现象归因于政府,这属于Post Hoc因果倒置(因果混淆)。
我们知道,经济趋势起落,来自多方面的因素,这包括美国货币政策,全球通膨周期,大宗商品价格,外部投资周期区,以及区域资本流动的,并非单一政府能够完全控制。
在法律上,这种逻辑叫“未经证实之因果链”(unproven causal link)。
六)滑坡论证(Slippery Slope):不支持我就天下大乱?
倪氏隐含的推论是:不支持火箭,华社因此弱化,极端势力上台,国家走向黑暗。
这是典型的“滑坡式恐吓”。
现实政治从来不是如此机械式直线推论。
真正的政治格局涉及多方面的考量,这包括马来选票,巫裔政党内部竞争,沙砂州政治力量,经济条件,国会议席结构选以及首投族的意愿。
“你不投我,全世界就完蛋”,是最粗糙的政治叙事。
七)民主的本质:选票归选民,不归政党
最后,最根本的价值问题是:倪氏把“集中票源”当成“族群责任”。
但民主制度里,选票不是族群资产,不属于任何政党。
选民有权,满意就支持你,不满就更换。犹豫就投废票或干脆不投票,又或者生气你就投反对票。
一句话,真正的民主不是“你必须支持我”,而是政府必须持续证明自己值得被支持。
当然,政治人物有权宣传,这无可厚非,但人民有权要求他们的论证必须合理、专业、诚实和信守承诺。
在民主社会里,恐惧不是理由,忠诚不是义务,盲从也不是美德。
来届大选,火箭升空还是下沉,人民有权作出选择。是好,是坏,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