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朝一日,行动党于马华中央代表大会召开前夕骤然解散,那么隔日的会场,恐怕将瞬间失去主题,台上无从发力,台下无所附和,全场阒寂无声。
马来西亚政治场上向来存在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在党代表大会上被点名最频、被抨击最烈者,往往便是该党赖以寄放情绪、维系存在感的关键坐标。
于是,你便不难理解,何以每逢马华中央代表大会,行动党总要被请出来“走一圈”。纵然它从未递交入场证件,却始终是大会上最不可或缺的“隐形与会者”。
2025年12月,马华公会所召开的中央代表大会不出意外,一如既往,风雨不改地成为了“火箭专题讲座研讨会”
按理而言,政党召开代表大会,应当检讨路线得失、擘画未来方向;然而马华的大会,言辞之间、段落之中,话里话外皆是火箭。行动党明明并非与会者,却在整场大会中无所不在。以至于马华前副总会长郑联科批判道,马华总会长魏家祥时至今日依然陈腔滥调地攻击火箭,并将此伎俩形容为待在自己的舒适圈摘取低垂的果实。
马华总会长魏家祥在马华代表大会上大言不惭地说到“行动党不配成为马华2.0”。然而,事实上,行动党不是不配成为马华2.0,而是不屑成为马华2.0,甚至1.0。这是因为没有一个政党需要去复刻一个耗费了六十馀载来证明自身政绩乏善可陈的对手。
当成绩表无法摊开,未来蓝图又画不出来,唯一还能凝聚情绪、制造声量的,便只剩下一个可反复调用的“外部对像”。行动党,正是在马华所面临的政治真空中,被不断召唤出来,承担起替罪与投射的双重角色。
马华之所以年复一年、会复一会地紧抓行动党不放,其背后原因源于两层深刻且彼此交织的政治动因。
其一,是赤裸而难以回避的对照现实。行动党在短短数年内,于制度改革、公共治理与政治动员层面所取得的成绩,正是马华耗费一甲子光景却始终无法企及之处。其二,一旦移开火箭这块靶板,马华便不得不直面一个更为棘手、也更难启齿的问题,那便是自身还剩下可以论述的政治内容寥寥无几。
更重要的是,持续指向火箭,还有一项更深层、却更现实的功能。它欲将所有失败的责任外移,将所有无法解释的败绩,简化为“他人之过”。只要敌人尚在,失败便不必自省;只要怒火有处可去,反思便显得多馀。
马华的政治存在感,几乎全靠行动党提供“供氧”。口口声声说著不在乎火箭,段段言辞却无一不提及火箭。
然而,马华并不是不明白问题所在,而是不敢、也不能真正把矛头转向自己。因为一旦停止指责火箭,接下来必然出现的,便是对其60年政治实践的全面检视。而那道账,既沉重,又无人愿意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