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致：停电的解剖室

水和电都是我们日常的生活所需。停电或是制水，人类都无法生存。如果两者当中选一个，你会选择停水还是停电呢？

我是一名法医。我的工作是为遗体进行解剖。解剖的过程当中，需要有电，也要有水。充足的灯光，才可以让法医检查遗体仔细一些。水，则通常用来清洗遗体或是器官周围的血迹和体液。在我的职业生涯当中，还不曾遇见解剖时突然停电。

我曾经遇过的是，解剖进行当中，电锯突然无法使用。那是一宗交通意外的死亡案件。死者是一名年轻人。事发当天，死者放工回家途中，摩哆突然失控，撞到了路旁的一颗大树。死者当场死亡。我解剖了死者的胸腔，腹部，和四肢后发现，死者的多根肋骨骨折，左右两边肺部血胸，肺部损伤，腹腔积血，肝脏爆裂。死者的四肢也出现多处骨折。如此严重的伤痕确实足于导致死亡。无奈电锯坏了，无法锯开死者的头颅。死者的脑部，也就无法检查。

年轻的时候，有其他医院的法医同事分享。有一宗死亡案件，需要法医当场进行解剖。那时是夜晚。法医在进行解剖的当儿，医院突然停电。晚上停电，解剖是无法进行的呀！但是解剖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无法就这样搁置。家属的灵车也已经抵达法医部外。所以，我的法医同事当下是吩咐助理借来了几架大型的手电筒。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勉强完成解剖。但是法医同事说，这是她一辈子最难忘的解剖经历。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同事没说，我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来到了意大利，解剖进行当中，我遇上了停电。

死者是一名66岁的意大利，男性。生前患有爱滋病以及胃癌。事发前几天，死者突然感到不适，呼吸困难。经过医生的诊断后，怀疑死者的肺部受到细菌感染。死者在重症病房治疗2天后，就不幸过世了。死者的呼吸系统专科医生向家属要求临床尸检，以找出真正的死亡原因。

解剖在早上11点进行。解剖室里来了几位呼吸系统专科医生。解剖室楼上也有医学生在观看解剖。我的教授带上“小蜜蜂”（麦克风），一边解剖，一边和同学们讲解了这宗死亡案件。同学们也可以通过墙上的萤幕观看解剖过程。解剖才进行10分钟，整间医院就突然停电。

停电之后，教授的麦克风无法操作，萤幕也无法播映解剖过程。还好当时是白天，依然可以清楚看见器官的变化，解剖依然可以如常继续。只是目前意大利是冬天，外面温度介于摄氏3-5度。停电后，暖炉无法排出热气，整间解剖室变得非常寒冷。

解剖发现死者确实有胃癌，而且已经扩散至肝脏和肠系膜。两边肺部都很重，重达差不多1公斤。肺部切片发现，肺部已经肝化（hepatization）。很大可能性是肺炎。还需要在显微镜下仔细检阅才能肯定。解剖完毕之前，医院也恢复电供。还好这一次的解剖工作可以顺利完成。

法医的遗体解剖工作，是需要水，也需要电。希望日后每一家医院都有储备水和电。这样解剖工作就不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