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传说中的仙本那。 

会说“终于”,是因为几年前搭机出国时,隔壁坐著一名荷兰大叔。闲聊一会,才知道他刚刚跟太太透过“第二家园计划”定居在仙本那。当时我正要飞去阿姆斯特丹旅行,挺好奇他为何不选择在欧洲养老退休,反而要大老远跑到一个偏僻的东南亚海边重新生活。 

“这里很好啊。无论是海边、高山与热带雨林,都有种原始的美丽。人民很热情,食物选择多又好吃,加上物价不高,正适合退休的生活开销。”他笑著说,原本只是单纯到这里旅游,最后竟爱上这里,与老伴讨论后,最终决定留下来生活。“虽然曾听过海盗绑架的新闻,但我来了之后感觉不错,治安没有想像中糟糕,况且哪个国家能百分百安全?自己当心点就好。“ 

2016年的萍水相逢,但这段话一直盘旋在我脑海。我好奇仙本那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习惯西方生活的老外放弃生活机能便捷的国度,在耳顺之年子孙成长后,才决定转换到一个四季如夏的国度定居。 

直到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后,回想那次交流,才体会到他们想在这重展“第二人生”的动机。 

在原生条件上,这里真的可以被称为天堂。 

最难忘是离岛的淳朴美景。我曾到过西马的不同岛屿玩乐,岸上设备几乎齐全,招待人员也热情开朗,遗憾的是开发过度,水质都已污浊欠清,海底大部分珊瑚也已钙化。任凭岸上人为风景迷人,仍无法弥补水中生态系统严重破坏的失衡。 

踏上仙本那的离岛群,就觉得“小马尔代夫”的称号并不失实。绵密细软的沙滩、清澈湛蓝的海水,还有透明得几乎碧绿见底的水质,仿佛是大马外挂的旅游景点。浮潜时鱼群自在,珊瑚顺著海流悠扬摇摆,偶有海龟忘我地漫游,整片海域都仿佛和谐得不玷人气。 

在我印象里,大马从未有过如此晶莹剔透的海水,仿佛见证绝世奇迹,内心特别激动。 

纵然游客众多,但镇上居民始终笑脸迎人,亲切待客。物价还算合理,并没有出现因高度游客而有砍菜头的现象。就连马来餐厅也不排斥华人喝酒,酒吧邀请的驻场歌手是会唱华语与广东歌的马来人,连文化都可以自由交流共融,这样的多元景色实在令人著迷。 

只是,先天条件如此丰厚,后天管理若能加把力,仙本那或许就能超越马尔代夫的盛名,成为真正立足全球的旅游城市。 

与全国大部分城镇一样,垃圾管理总是无法拿下高峰。沿著仙本那的海岸线,水质虽依旧透彻,但海面总会飘著不少垃圾,就像青春期的美丽少女浮现一颗颗的青春痘,有种令人可惜的碍眼感。 

偶尔看到某些船只打捞垃圾,当下还觉得欣慰,没想到下一秒才发现他们只打捞能卖钱的宝特瓶,其他类型的垃圾则任由继续漂浮。才知道原来这里也有隐形的“垃圾歧视”,垃圾中的垃圾就只能使海水继续冲蚀,或让水底的生物误食消化。 

还有个比较复杂的问题,那就是“海上吉普赛”巴瑶族。我曾无数次听说这个特殊生活族群,据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海上游牧民族,平日靠潜水与捕鱼为生,主要住在靠岸的船上。 

不过,随著时代日益进步,生活成本技术高涨,这个族群已经很难靠传统的方式生存。由于特殊的身份背景,他们并不获得政府的身份认同,也没有真正的受教育管道,导致衍生出不少与陆路生活的融入问题。 

无论是在商店门口或路边,都可见到许多巴瑶族小孩站著守候,希望路人可以施舍一些钱来生活。有些则稍微聪明,靠著贩卖一些日常用品来赚钱。但长远来说,随著仙本那盛名远播,未来会有更多游客与居民流入的话,接下来他们的生存问题总要有个妥善处置方式。 

这无关社会观感问题,而是当一个城镇经济规模开始蓬勃,居民也会随著复杂,若不趁现在赶紧解决,未来可能会陷入更深的结构性问题,到时政府不仅要花费许多资本来处理各种社会问题,居民恐怕也难以安居乐业。 

开发一个旅游城市很容易,但要如何永续管理是更庞大的学问,不然开发过度后,天然资源完全消化,最终像废矿湖那样被狠狠遗弃,何苦呢。 

我在想,若有机会遇回那位荷兰大叔,真想问问他住了几年后的心得。 

郭朝河

超斜杠青年,乐观豁达,臣服天命,悠游穿梭在时评、影评、乐评、旅游等的世界,用卑微的心经历人生。著有《在生活,藏一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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