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反送中发生至今已超过半年,大马华人对于反送中运动的关注和讨论热烈程度远高于其他国际课题,舆论发展到今天更是陷入巨大分歧。

香港反对《逃犯条例》修订草案运动(反送中)从3月发生至今已超过半年,大马华人对于反送中课题的关注和讨论也非常热烈,舆论发展至今更陷入巨大分歧,不管是对于反送中出现的暴力情形,还是自由民主的立场,亲中派与挺反送中派越来越来水火不容,为甚么华社有如此矛盾,当中到底有何纠结和因素?

大马华社对于反送中运动存在著复杂因素和情感,同时也与现实利益息息牵连,产生出难以调和的矛盾,然而无论亲甚么派系,在看待反送中运动,或多或少都把在大马国土上面临的困境投射其中。

熟知和研究华社的时事评论员陈亚才用“入戏太深”来形容华社看待反送中运动,给人感觉香港就像在大马一样。

他认为,在讨论反送中问题上,反应非常激烈的大部分是受中文教育的华人,巫裔和印裔其实没有太大兴趣,对他们而言反送中是外国的事情,与大马没有关系,即便反送中发展到如今激烈情势,巫印群体讨论并不多。

他指出,华人在反送中的立场上,夹杂著利益、民族感情、普世价值的考量,也投射自身生活在大马的感受。

陈亚才分析,大马华人觉得当前一些状况,不是那么如意如愿,因而把部分感情转移出去关注日渐强大的中国,特别是年长一辈会有这种强烈移情,另有一部分人,主要是大马年轻人在看待香港年轻人的抗争时,也出于对大马环境的不安全感。

他说,香港是一个功利和商业化的社会,非常务实的香港人到目前为止还在示威,必然有香港内部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反送中,还有香港年轻人对未来前景忧心仲仲,他们也觉得中国政府对50年不变,港人治港的承诺似乎在消散。

看到自己的恐慌

“大马有部分人觉得,这就像大马政府一样,承诺了经常U转,让人感觉没有信心和保障,因此大马年轻一代在看反送中,就会有某种感受上的共鸣,看到香港年轻人,就像看到了自己在国土上的惶恐。”

时评人刘惟诚指出,华社对反送中的看法出现矛盾现象,这种矛盾有迹可寻,许多华人认为政策不公平,以及环境对华人不友善,觉得在大马找不到认同感,当在本土找不到认同感时,就会开始向外寻找,很希望有一股可以代表华人的势力和力量,以得到更多认同感和荣耀感。

时事评论员刘惟诚。
时事评论员刘惟诚。

“中国与华社关系密切,中国强大,大马华人也可以抬头,从中得到一种认同,这种思想和感受也影响了华人在反送中运动上对中国和香港政府的支持。”

刘惟诚称,挺反送中运动的大马华人中,有些是看到香港建制派亲中国的态度,就会觉得这不是所熟知的香港,他们就会反弹,导致中国任何对香港的政策,无论是好是坏都会反对,觉得这不是一国两制,反而认为中国政府要逐步同化香港。

“往更深一层来看,他们自认为在大马逐渐被同化,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与香港人相同处境,出于同情心态来支持反送中。另外一方则是在这个土地得不到认同感,希望有一个强大的中国,然而无论亲中派还是挺反送中派,都把自身所认为的本土处境投射到香港反送中。’

情感碰上普世价值 火花四溅

大马华人对反送中运动的关注远高于其他国际课题,出现的反应也截然不同,交织著各种因素,当深厚情感与执著于普世价值,两者碰撞就火花四溅。

净选盟2.0执行董事叶瑞生指出,在文化、经济、贸易、语言上,香港、中国和大马华裔公民关系密切、交流和联系,因此对反送中运动的关注度非常高。

他说,大马华社会对大马和香港社运出现两种不同的反应,涉及的原因非常复杂。

“除了香港所处的政治情况和大马非常不一样,以及出现暴力事件外,同时也涉及大马华人对中国在历史、文化上的情意结、大马华商在中国的经济商业利益,还有大马华裔观看许多中国新闻媒体作为资讯来源。”

“这些都影响了大马华裔对香港反送中示威的看法。”

“然而,更根本的是,大马华裔对一个民主体制下的政府及警察角色,人民有权提出不同意见,以及组织和平集会抗议的权利等等,需要有更深一层了解。”

时事评论员陈亚才称,大马华人,特别是年长和中年一代对中国有深厚感情,认为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另外就是有实质利益,在中国投资做生意的会希望中国繁荣稳定发展。

“有一种思想是,中国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不管现在是否为中国公民,都要视之为好事,因此凡是对中国政府不满意的,都会引起这群人的愤慨。”

他称,大马年轻一代倾向支持反送中运动,因为生长环境不一样,对中国的想象没有那么强烈,对于民主、自由、人权、法治等价值观更为执著,对反送中是置于普世价值的角度来看待。

但陈亚才也认为,如果说华裔年轻人完全没有有民族感情因素也不尽然,像谈到缅甸罗兴亚人的课题,感受和情感就不如马来人来得强烈。

另一名时事评论员刘惟诚称,对于其他涉及中国的课题,大马华社是不可能像反送中运动一样,产生如此巨大的碰撞火花,但由于大马华社同时对中国和香港都有特殊感情,中港矛盾出现时就开始选边站。

“大马华人接受不同思想熏陶,亲中派有自己一套想法,然后也有对所谓民主执著的人群,当碰在一起就会产生很大火花,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在反送中运动的舆论,这个火花是在爆发。”

立场受媒体左右 容易被带风向

在反送中运动的立场上,媒体是影响大马华人舆论的关键一环,均框在各自接收的媒体和信息中,并且很容易被带风向,导致分化严重。

时事评论员刘惟诚也是拉曼大学媒体系讲师,根据他观察,大马华人容易被媒体框起来,在不了解中港矛盾的情况下,依据所接触到的媒体来形成立场。

“反送中运动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半年,还是很多人来问我反送中甚么,亲中派和挺反送中的都有,他们虽然有立场,但是不清楚更深层的原因,很容易被带风向,困在接收到的媒体和外来资讯。”

“如果看到亲中媒体的报道,就会觉得问题出在示威者,如果接触到的媒体是反中倾向或亲西方媒体,看到示威者被施暴的画面,就定型了对中国政权,对香港建制政府的反感。”

“当被媒体被框起来,慢慢就形成分划。”

他认为,在反送中运动的课题上,有不少大马华人对不清楚其中原因,却跟著风向摆动,观点呈现出情绪化。

他说,大马华社比较重视表面,而非深入去探讨来龙去脉,容易被表面或媒体报导所左右,即便是中立者也会被贴上标签,导致中立声音越来越小。

求同存异难达成 中立思考遭忽略

大马华社对反送中的看法非常多样,有不同的焦点和投入程度,但是理性和中立思考渐渐遭到忽略,无法达成求同存异。

时事评论员陈亚才称,华社对于反送中的看法各有不同,有的人支持反送中运动,对学生表达支持;有的则是反对出现暴力,不管暴力是来自学生还是警方,也不管警方先暴力,还是学生先暴力,拿捏的分寸是“非暴力”。

时事评论员陈亚才。
时事评论员陈亚才。

“这部分人认为可以接受和平示威,但是过了暴力底线,他们对上街就有所保留。有的人则是认为出现学生暴力,就应该马上镇压,有的人认为香港警方暴力执法,因而大力批评。”

“所以将舆论简单化成为反对学生,支持香港政府,或是支持学生,反对中国政府,简单二分不完全准确,也不完全表达大马人的看法。”

“但是两个极端都有非常忠实支持者,一方是主张不惜镇压示威,一方是不惜即使用暴力,也要支持学生上街。很多人忽略了中间理性,支持和平的诉求,导致的人很焦急、有的人很愤怒,有的人对学生失望,有的对香港政府失望。”

他说,大马舆论对反送中能不能求同存异,目前看起来这个共识不存在。

“就是支持学生的大马华人,可不可以理解站在香港政府的人士,反过来也一样。在这个问题上,看起来大家是势不两立。”

陈亚才说,因为没有办法用理性的方式辩论,最简单就是一言不合贴标签,结果中立的声音保持沉默。

政治方案解决避暴力 大马集会坚守和平

香港反送中运动让不少大马华社联想到大马过去数次的净选盟集会,同样是走上街头,但过程截然相反,最主要在于一直坚持和平抗争。

谈起净选盟大集会与香港反送中运动,净选盟2.0执行董事叶瑞生称,大马有族群和宗教深刻分歧的特别情况,很容易受到有意图人士的恶意利用和煽动。

净选盟执行董事叶瑞生。
净选盟执行董事叶瑞生。

“所以一直坚持和平抗争,避免集会被执政者利用,造成对社会运动更不利的局面。”

他说,净选盟很庆幸对和平的长期坚持,终究让净选盟第四次(2015)和第五次(2016)的集会完全避免警民冲突,因此也是非常感谢集会参与者的谅解与支持。

叶瑞生认为,关于反送中示威中的暴力,应该放在事件的脉络来看,当政治问题不寻求政治方案,暴力就很难避免。

他称,反送中示威的升级,说明政治解决方案的必要。

他指出,在民主政治里,政府是人民的公仆,替人民服务,人民是政府的老板。

“政府提出的政策,人民有权利反对,也可通过和平集会抗议。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应该回应民意,警察应该尊重及协助人民行使他们的权利,而非镇压。”

对于示威暴力事件的发生,叶瑞生称,当香港警方采取暴力,就破坏了民众对警队的信任,还容易激化示威者。

不认可武力抗警

不过,他强调,本身和净选盟都不认可有部分示威者无差别地以武力对抗警察、滋扰异议民众的行为,与此同时也不能无视绝大部份示威者对和平及非暴力的坚持。

净选盟自反送中运动事件爆发就高度关注,不过其立场受到干预他国事务、双重标准的质疑,对此叶瑞生称,净选盟的立场一向以民主、普世人权以及人民有权通过自由与公平的选举选出政府为原则,是否有偏颇,交由公众人士自己做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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