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愿意接手,让它变得更好,那就可以交给你。”柯保合创办和推动了不少组织,无论是二十多年前的生命线或现在的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他皆秉持“只要它更好”的态度来经营,不介意将自己的心血交到他人手中。

高中辍学、误入歧途、经商到将“生命线”引进大马、远赴他国偏乡帮助贫困儿童,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创办人之一柯保合的人生经历高潮迭起,虽曾误入歧途,最终却走上慈善之路。直至今日,65岁的他仍在这条路上,久居泰北,帮助当地华校发展。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华族名言影响了华人数十年,重视教育的精神不仅体现在大马华裔子弟身上,同样也出现在泰北清莱华人身上。清莱的美斯乐(Mae Salong)、满星叠(Mae Salong)、茶房(Wawi)等上百个山村,住著一群曾被世人遗忘的台湾国民党孤军。他们既非中国籍,也非泰国籍,只是一直坚守著自己的文化教育。当地资源贫乏,但这批“历史的遗孤”仍坚持继续推动华文教育。

“没想过会在泰国办教育,但担子接下来了,就一定要完成它。”65岁的柯保合说起自己的“事业”,双眼特别炯炯有神,言语中满是自豪。“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原名为泰国北部华文教育国际援助会)成立于2008年,主要帮助清莱63所华校增加基本设施,并助其学生获得更好的教育品质与机会。目前协会已获得马、新、中、港、台的支持,派来各地优秀支教老师到泰北支援,并将当地老师与学生送到亚洲各地进行观摩及交流,学习环境逐渐进入佳境。

泰北山区学生白天在泰文学校上课,放学后才到华文学校上课,课时一般从下午4时至傍晚7时;有些学校没有电供,只能有两小时的上课时间。

因华校非法律规定的施教单位,华文教育需要依靠协会、校长及当地华人的推广,所以学生入学年纪不一。然而,当地华文水平不高,只要略懂中文就可以当教师,让柯保合不禁对师资品质感到担忧。“我们曾尝试做改变,但失败了。”为了解决师资问题,他们曾派出一支实验队伍,将泰北华校的中学生送到大马独中受教育,但大家最终选择上大学、在外打工养家,却不愿回来帮忙。“其实他们并没有错,只是在大我跟小我之间,他们看到的是自家面对的困难,而不是整个山区孩童的前景。”言语中,柯保合有点无奈,又带点气愤和惋惜。

“这里(清莱)的中文教育水平与制度就像是数十年前的大马华教一样。”柯保合指,早期清莱学校都是独立营运,教学与制度仅按照校方的喜好来进行,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校长在这里就是天,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希望学校可以更健全和透明化。”想要进步,就必须有一套完善的制度,因此柯保合依样画葫芦,以协会充当“董教总”的角色,拟出一套合适的制度,以帮助推动当地华文教育工作。目前,该制度仍在实验阶段。

为了改善泰北华校的制度与学习风气,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借鉴大马华教制度,并设立了专收孤儿的模范学校,希望从中展示其实施效果以推动当地校长接受改革。图为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创办人之一陈吉民医生与一众孤儿学生合影。
为了改善泰北华校的制度与学习风气,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借鉴大马华教制度,并设立了专收孤儿的模范学校,希望从中展示其实施效果以推动当地校长接受改革。图为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创办人之一陈吉民医生与一众孤儿学生合影。

募款开先例 与泰北结下不解之缘

早年,柯保合与朋友一起资助中国云南少数民族学生,经常走陆路到云南探视这些学生,途经泰北、寮国,才能到中国西双版纳。以往这段路只有红泥路,一路颠簸到泰寮边境时早已天黑,需要留宿一晚再启程。一来二往,他们便认识了在边境开餐馆的李明德(音译),从此结下与泰北的缘分。

李明德见柯保合与友人每年都会路经此地数次,好奇询问其目的,得知后便恳请柯保合帮助泰北学生。“当时肩上担子太重,我立马就拒绝他了。”柯保合摇头说,当年背在肩上的是330名云南偏乡学生的学费,已是自己能力的极限。然而,对方秉持著不放弃的精神,逢见柯保合就提起这件事。一年后,成功游说柯保合到泰北乡村里的华校以示精神上的支持。

初到泰北华校探访恰巧遇上大雨,在课室里与校长谈话的柯保合一众人(同行者还有柯保合妻子和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共同创办人陈吉民夫妇)都被淋湿了。“学校的屋顶在两年前被冰雹打坏了,只要下雨就会漏水。”校内设施年久失修,校长一再恳请柯保合帮忙,柯保合虽坚持自己只是来给予精神支持,却不忍校长苦苦哀求,临走前要他将校内需要修葺项目的费用一一列下,待他寻找有缘人资助。“当时无法给校长一个承诺,只能帮忙找人资助。”

离开泰北华校,柯保合一干人顺道到寮国琅勃拉邦(Luang Prabang)游玩,回国后分享旅途趣事,引起友人兴趣,便乘机“募款”。“我告诉他们可以带团到当地走一趟,但他们必须帮我解决这张单(修葺费用)。”修葺费用在友人积极呼吁之下,很快便凑足数额,但帮助第一所泰北华校就等于开了先例,临近的华校听闻这件事后皆前来寻求帮助。所幸,当时中国政府已开始关注云南偏乡学生,柯保合与陈吉民在肩上的担子获得减轻,便开始著手帮泰北63所(现已增至66所)华校改善设备。接著,两人又开始筹备成立泰北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推广《弟子规》,同时培养当地师资,招募中文人才,以支教、义工老师的方式给当地学校做短期教学,缓解困境。随著协会会所的落成,柯保合也停止在马、泰两地奔走,选择与太太定居清莱。

泰北华校资源匮乏,许多校舍的硬体设备都不完善,年久失修,柯保合与陈吉民的介入让当地学校有了起色。除了提供硬体设备支援,他们也为当地教师和学生寻来到海外交流和学习的机会。
泰北华校资源匮乏,许多校舍的硬体设备都不完善,年久失修,柯保合与陈吉民的介入让当地学校有了起色。除了提供硬体设备支援,他们也为当地教师和学生寻来到海外交流和学习的机会。

不进则退,教育整顿之路漫漫

开创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10年,柯保合认为最大的挑战是人的习性。他感叹,资金可以靠身边亲友及各单位的支持慢慢累积,但人的习性是最难做出改变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指,各校校长已习惯各自为政,大多不愿接受制度化的经营方式,但碍于仍有求于协会,不能起正面冲突,便选择敷衍了事,“但他们这样,改革的路就更艰难了。”

要校方在一朝一夕改变并非易事,因此柯保合萌生建立“模范学校”的念头,于今年3月接手一家经营不善的学校,并于5月正式运行。这所学校采用大马华校制度,以规范化教育管理机制和体系运行,期盼其他学校看见其执行方式与效果后,愿意慢慢接受并改变。目前,协会在66所华校中选出5所极具潜力的学校作为试点学校,以模范学校为标准,一年为期,观察其改进与变化。“倘若这几家学校都能成功改革的话,就会纳入更多学校进行改革。”不过,他坦言,要是哪所学校一直不愿意接受改革,便只能放弃该校,“我们不能为了一家学校,拖慢了其他学校的进度,这里已经比大马华教落后很多了,再不追上就只能继续落后下去。”

从年轻服务到老,柯保合是将“国际生命线协会”带入大马的推手,也是泰国清莱中华文化教育协会的创办人。每一个组织的创立、经营到交接都需要花费一段心力,在柯保合身上也不例外。如此忙碌的生活,太太会否抱怨?他笑说,自己将太太“骗”到协会里服务,忙起来时偶尔会抱怨两句,但仍清楚两人在做的是“重要”的事,愿意继续做下去。

泰北华文教育整顿的路还很长,柯保合不敢想自己何时可以退下,但他豁达地认为,已经在这里开了个头,只要有人愿意及有能力接手,他随时就能将这个棒子交给对方。

柯保合特别感谢太太对他做慈善的认同与支持。两人膝下无子,但多年赞助云南偏乡孩童后,与其中一名孩童建立起深厚感情,并领养为女儿。图为柯保合与妻子刘忠慧(右)及女儿柯光香(左)的合照。
柯保合特别感谢太太对他做慈善的认同与支持。两人膝下无子,但多年赞助云南偏乡孩童后,与其中一名孩童建立起深厚感情,并领养为女儿。图为柯保合与妻子刘忠慧(右)及女儿柯光香(左)的合照。

因贫穷走上歧路,因施惠重获快乐

柯保合出生于大家庭,父亲在家乡堪称村里首富,但在他6岁时,父亲生意失败,让一家陷入经济困境。虽然家中困苦,但父母仍将教育看得很重,坚持让他去上学。“以前独中的学费是每个月6令吉,但我们还不起,只能让班导师先帮我垫著。但欠下的钱还没还,转眼又迎来下一个月。”年复一年,柯保合对家里的贫穷深感无力,多次萌生辍学的念头,直到某次到朋友家取对方不要的旧衣服时,发现对方家的午餐是他家里过年过节也吃不起的大鱼大肉,终决心辍学。“当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要再穷下去,有钱就不用烦,就会快乐。我要去寻找我的快乐。”

本著这样的心态,柯保合几乎每一行都曾涉猎,但几乎皆无法获得理想的薪金。某次他遇上一个“好差事”──有人高薪聘请他当卡车助理,只需要坐在卡车里,确保卡车里的白米从泰国安全运到国内即可。当时他一直想不通为何这份轻松的工作会给予丰厚的薪水,直到与老板混熟之后,才得知那是走私的泰国香米。

“以前这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吃香米,(香米)在本地市场是很抢手的东西。”因通晓走私门路,他后来也与朋友开起小灶,做起自己的“香米生意”。“一卡车香米运到吉隆坡,就可以赚3000令吉。”

可想而知,柯保合的生活慢慢变好,也因此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但渐渐地,短暂的欢愉后迎来的却是无限空虚与寂寞,他开始对“快乐”的定义感到迷茫。

后来,他在家附近看见慈善组织派米和发放奖学金,发现付出和接受的人都很快乐,而即便自己只是在旁凑热闹,也能感受到那份快乐。百感交集下,他开始参与慈善活动,并发现帮助别人远比赚大钱独自享乐来得快乐,才渐渐地放下走私生意,专注于“慈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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