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雄高将华教先驱沈慕羽先生亲题给他的“杏坛典范”牌匾挂在中厅书 桌前的墙上,时刻提醒自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摄影:张真甄)

“主要还是健康状态允许啦…”接受采访的前一个小时,国中中文教师林雄高仍在为补习班的学生上课,但他不多作休息,便直接接受访问。说到70岁这个年纪,脑海中浮现的是老态龙钟的模样,却不想见到林雄高时,他炯炯有神的双眼还散发著严师的气息,一点都看不出是七旬老人。

1981年至2003年,林雄高每逢星期一至五,都在马六甲文西阿都拉国中上课,负责全校中一至中五的华文课,是校内唯一的华文老师;每逢星期六、日,则需要教中六一年级(lowersix)和二年级(uppersix)的课。退休后,林雄高仍保持著每日上课的“惯例”,只是上课的地点从学校变成家里。中六课程与中学中文补习班同时在进行,直到2010年高等教育文凭(STPM)制度有所改革,林雄高方才停办中六华文班。“我已经老了,要研究新制度与课程是很费心力的,这些只能交给后辈来做了。”

林雄高家里的墙壁和柜子里满是奖状、奖牌和学生赠送的感谢牌匾。(摄影:张真甄)
林雄高家里的墙壁和柜子里满是奖状、奖牌和学生赠送的感谢牌匾。(摄影:张真甄)

曾是“没有星期天的老师”

林雄高曾被学生戏称为“没有星期天的老师”,如今虽已变为“有星期天”的老师,但周一至周六,仍在家授课,教导中学华文补习班。他表示,曾想过要休息,但在学生和家长找上门,要求补习中文的时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些都是旧生的弟弟妹妹,再不然就家长说比较相信我,希望我能继续教他们的孩子。”面对这些请求,身为教师的林雄高无法拒绝,“反正就是上课,我也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能继续教下去?”

林雄高在2002年获得教育部颁发的杰出教师奖,接著陆续获得百年树人精神奖之传薪奖(2012)、沉慕羽教师奖(2014)和林连玉精神奖(2014)。拿奖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更身负重任?“其实不会,拿奖只是社会对我的肯定。我不是什么华教伟人,我只是一名老师,只要尽了责任就好。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这样教,对得起自己。”

一辈子的青春都奉献在教育上,林雄高说此生无悔。他坦言,75岁便会正式退下来,在走完人生道路之前,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个人时光,完成一直以来很想做的事。“我很喜欢写文章,或许会将教学生涯的经历写下,又或许会写一些生活感想。”

入行教书,本只为“铁饭碗”

听到林雄高的故事时,心想这位老人当初一定是非常热爱教育,才能走到现在。殊不知,他却说,这是个美丽的意外。

于1968年开始,林雄高便在柔佛古来加拉沙巴威小学当临教,“当时也没想太多,纯粹是中五毕业,想找份工作而已。”他表示,自己当时并没有想过要深造,因为在那个年代深造并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自己与身边的朋友一样,都想找份稳定的工作。因此,在阿姨帮忙牵线,找到公务员这个“铁饭碗”时,便不做多想,答应了。

“那里是新村,孩子们都很爱玩,很容易就跟我打成一片。”学生们个性好玩,不愿好好上课,于是与他们关系要好的林雄高就变著法子来教他们,甚至愿意在下课后留下,帮学生免费补习。“看著他们慢慢进步,真的很开心,那种喜悦和满足是无法形容的…”忆起人生中的第一批学生,他嘴角微微扬起。“要是当年不当临教,我可能就不会走这条路了。”

尔后被师训录取,完成两年的培训,便被派往吉兰丹任教。接著,他到马大中文系深造,毕业后被派回家乡任职。当时教育部给了他两个选项——到圣母中学或文西阿都拉中学执教。前者已有华文老师,后者则是计划开办华文课的学校,本著希望有更多人可以学中文的念头,他选择到更具挑战性的文西阿都拉中学任职。

虽然林雄高也办中六华文班,但他认为在国中教中文比此更具挑战。“你听过流动班吗?”他接著说,“就是看哪里有空位就去那里上课的班。”

(摄影:张真甄)
(摄影:张真甄)

流动班教无定处

林雄高透露,由于中文课与宗教课设在同一时间,因此在中文课时,学生们就得出来集合,再寻找空课室上课。“有时发生突发状况,遇到常上课的课室有人,又得另觅去处。”他指出,曾在每一间不同的课室、实验室、视听室,甚至是校内的大树下上课,但这并没有动摇他在文西阿都拉教中文的决心。

“要让国中生上华文确实比较难。”

他也指出,因中文非必修课,校方对此不太注重,让更多刚升上中一、二的学生想借机放弃中文,因此教学上面对更大的挑战。“这跟中六华文班不一样,中六生思想比较成熟,也知道自己要什么,因此前来补习的都是对中文有一定的兴趣。”虽然如此,林雄高仍孜孜不倦地引导学生,最终确实让不少学生做出转变。林雄高笑言,虽然有些学生的成绩不是特别标青,但胜在愿意学习的那份心。

“我还是校内的‘华人事务官’呢!”因林雄高是校内唯一的华文老师,也是唯一接触中一至中五华裔学生的老师,因此无论校内华裔学生发生任何大小事务,校方都会先转介给他做“辅导”,之后才送到辅导室。

(摄影:张真甄)
(摄影:张真甄)

校外开班 教中六华文课程

在吉兰丹任职期间,林雄高也在自修,准备报考高等教育文凭。他表示,当地严重缺乏中文老师,就连华文课本也不易获取。

“真的是有钱也买不到。”他感叹,当年的课本都是从考过中六华文的同侪手中借来的,书店里的中六华文书可说是一书难求。

当年与他一起报考中六华文的,是他太太,在没有导师指导的情况下,两人只能按照课本学习,进行讨论。“那时真的蛮辛苦的。”林雄高透露,第一次报考中六华文,对其考试格式完全不了解,只能向已经考过的人了解一二。“不像现在这样,历年考题唾手可得。”所幸,林雄高在中学时期已对文学作品感兴趣,经常翻阅这类型的书籍,才得以应对考试。

“当年整个考场只有我和我太太两个人而已。”说起当年的往事,林雄高还记得在中六华文考场里,只有他与太太两位自修者,并没有看到任何在籍学生。成绩放榜后,林雄高如愿进入马大中文系,发现同学之中并没有南马人,才意外知晓南马鲜有中六华文班,导致当时进入大学修读中文系的南马学生量偏低。因此,他在文西阿都拉任职时,便向校方提出办中六华文班的申请,但因人数不足遭拒。林雄高并没有放弃办中六华文班的想法,在已经升到中六的学生前来求助时,他毅然决定在校外开班。

“那时候来要求我开班的是一些旧生和他们的朋友,人数不多。没想到越来越多马六甲中六生前来补习,甚至有南马的学生愿意每个周末搭数小时的车来上课。”这让林雄高对自己办中六华文班的意念更加坚定。

“好像孟母三迁那样…”上课地点前后搬迁了3次,从圣婴女中到圣芳济中学,最终在育民小学定下。林雄高透露,上课的课室是校方免费借出的,即便最终因某些因素而无法继续外借,他还是心存感激。

1968年,林雄高在加拉沙巴威四维小学当临教,是三年级的班主任,一 直将这批学生带到小学毕业为止。毕业后,学生与他失联,却不曾放弃 寻找老师的念头。在朋友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找到林雄高,相隔40年后 再度相见。上图为林雄高(前排左)与五年级学生于1970年拍摄的班级 照,下图为学生于今年农历新年到马六甲拜访林雄高,相隔40年后再与 人生的第一批学生相聚。
1968年,林雄高在加拉沙巴威四维小学当临教,是三年级的班主任,一 直将这批学生带到小学毕业为止。毕业后,学生与他失联,却不曾放弃 寻找老师的念头。在朋友的帮助下,他们终于找到林雄高,相隔40年后 再度相见。上图为林雄高(前排左)与五年级学生于1970年拍摄的班级 照,下图为学生于今年农历新年到马六甲拜访林雄高,相隔40年后再与 人生的第一批学生相聚。

与傻无关,只是尽力

曾经一周7日都在教书,林雄高说,当时忙得连跟朋友喝茶的时间都没有,“大家都知道我周末的时间都是留给学生的。”

按常理,中六华文补习班上课最多只是3小时,但林雄高的补习班除了上课,还办了不少活动,包括讲座、辩论、戏剧,甚至出版刊物。“我不想学生只是来上课,他们在学校已经没有了中文环境,所以我更要办活动营造这样的氛围,让大家学以致用。”如此的形式也与中学的上课形式不同,林雄高希望这样的活动能培养学生对社会课题的关注,及其领导能力和软技能。

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在家庭与教书之间,林雄高只能二选一。他庆幸妻子能了解自己的苦衷,在他忙于工作时帮忙照顾孩子。“对孩子,总有些亏欠。”他感慨,自己因忙于教学而无法陪伴孩子成长,错过这些精彩,心里有些遗憾。不过,他也对孩子们的乖巧懂事感到安慰。“他们都不曾对我的忙碌有微言,可能因为我是个严父吧!”

林雄高在做临教的时候便愿意牺牲自己的课馀时间帮学生们补习,好像就奠定了往后的路也会遵循这个模式;数十年来,他同样牺牲了自己的周末假日,为想学中文却求助无门的中六学生上华文课。“当然有人说我傻,但那又如何?”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牺牲”无关傻不傻,只是尽力而为。

林雄高育有4名子女,其中3名孩子都在大学任教,可说是 继承父业了。
林雄高育有4名子女,其中3名孩子都在大学任教,可说是 继承父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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