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甲必丹郑景贵墓园中的石像,手持“移国大小吡叻甲必丹”的石牌。

马来半岛各州属之名皆有典故,尤以霹雳(Perak)起源传说纷纭,至今仍未有一个明确定案。霹雳之前通用的中文译名为吡叻,不少老一辈至今仍书写吡叻代表霹雳。好玩的是,今人只道霹雳有上霹雳县(Hulu Perak)与下霹雳县(Hilir Perak),又或华民口中的北霹雳与南霹雳之说,殊不知英殖民时代还有大霹雳(Little Perak)与小霹雳(Big Perak)之分!

中文报亦沿用了好多年吡叻方改为霹雳,实则霹雳之名早在1920年代即已出现中文报端。吡叻并非霹雳的简体写法,霹雳的汉语拼音为pī lì,吡叻则为bǐ lè,霹雳与Perak非但不对音,两者之间差异亦蛮大,反而吡叻的粤语发音bei lek比较接近Perak发音。此前,Perak中文译名曾通行的还有吡蚋(音ruì)、卑拉克、吡腊邦、卑力国等。

关于Perak地名的由来,华民普遍流传的说法是,马来文Perak是"银"之意,由于锡的颜色为银白色,马来人最初发现锡时误以为银,故称Perak。然而此说至大犯驳,锡在冶炼之前实为黑色,故锡有黑金之称,不如银那般闪耀。华民甚至中文报有时亦把霹雳昵称"银州",笔者便曾在怡保旧街场一间"银州之香"(Yinzo Kopi)咖啡馆吃过早点。

究其实,霹雳也非与银完全没有关系,因为除了锡矿霹雳也有少量金矿与银矿,1893年版的Perak Handbook and Civil Service List记述,霹雳开发不少铅矿,"所有的铅矿都是含银的,而Blanda Mabok的铅矿每吨含银100到200盎司"。Blanda Mabok是霹雳一个小埠,在马来文意为"嗜酒的荷兰人",原来一名嗜酒的荷兰冒险家曾长住这里,故而得名,也有一说称这名荷兰人是一名嗜酒的园坵经理。Blanda Mabok即今太平北边内陆的乌鲁十八丁(Ulu Sepetang),与位处海边的十八丁渔村(Kuala Sepetang)有别。

霹雳又有“银州”昵称,此为怡保旧街场邻近的咖啡馆“银州之香”。
霹雳又有“银州”昵称,此为怡保旧街场邻近的咖啡馆“银州之香”。

话说回来,马来人与英国人多不认为霹雳之名与锡有关。1882年英殖民高层官员,后来的海峡殖民地代总督W. E. Maxwell发表的考研称,有次霹雳Raja与随从沿河流南下,他们在一条支流边停下,惊讶发现支流河水呈现白色,如同磨碎的椰子肉加水的颜色, 战士Megat Terawis被派去查明现象,发现是一尾巨大的生鱼(haruan)与小鱼翻滚嬉戏,这尾生鱼大片的胸鳍闪烁出银白光芒。Megat Terawis回去禀报,Raja便命名此河为Perak河,而后Perak更成为国名(现州名)。

然而,除了Perak还有其他写法如Perat或Perah。根据国家图书馆资料,1561年地图霹雳被标记为Perat,笔者也发现1840年及1869年的另两张地图,即天定河与马六甲海峡的地形图把霹雳标记为Perah。虽说这有可能属手民之误,又或英国人拼写习惯不同,但有英殖民官员的报告如H. W. Firmstone确是Perak与Perah共用。

Perak之名由来还有多种传说,但都无法佐证,只能姑妄听之。其中一说至为好玩,马六甲王朝最知名的宰相敦霹雳(Tun Perak),传说他在霹雳出生,出任马六甲宰相后,大家遂把其家乡命名"霹雳"以纪念之。1981年去殖民化政策,把吉隆坡的蒙巴顿路(Jalan Mountbatten)易名为敦霹雳路,但说到以敦霹雳之名为霹雳定名未免难以置信。

一个霹雳的起源已然如此复杂,大霹雳与小霹雳之分更是曲折。好了,霹雳13个县中有上霹雳与下霹雳,这是延续及重组英殖民时代对霹雳八个县的行政划分,那时候上霹雳、下霹雳被称作Upper Perak与Lower Perak。上霹雳位处霹雳东北部山区,最大城市为宜力(Grik),主要区域还有玲珑和高乌(Pengkalan Hulu);下霹雳位处霹雳西南部,最大城市为安顺(Teluk Itan),其他市镇还有冷甲(Langkap)等。

以此看来,大吡叻、小吡叻与上霹雳、下霹雳似无关联。根据1904年Firmstone记述,华民把近打谷(Kinta)唤作"大吡叻",拉律(Larut)则称为"小吡叻"以区分之,英文资料提到小吡叻时,有时亦会写成Small Perak。近打即怡保及其周边,拉律为太平前身及其一带。两个都是霹雳超级大矿区,可见当年华民视锡矿代表一切。

霹雳也曾被写成Perah ?1840年天定河地形图,Perah R.即为霹雳河。
霹雳也曾被写成Perah ?1840年天定河地形图,Perah R.即为霹雳河。

小吡叻范围相当明确,中文报提及江沙、玲珑(Lenggong)等地时,有时亦会在这些地方前冠上"小吡叻"。铁路开通之前,槟城威省的高渊(Nibong Tebal)被吉辇河分成两半,那时的糖王许武安在高渊街区对岸大事开发甘蔗园称之"吡叻仔"。潮州话与闽南话的"仔"意为小,如此说来"吡叻仔"即为小吡叻?问题是,许武安的"吡叻仔"仍是威省辖区,不属霹雳范围。也有说,"吡叻仔"是华民对巴里文打(Parit Buntar)的旧称,惟此说似乎并不可信。

大吡叻范围更形迷离,与Firmstone记述略有不同的是,根据霹雳文化遗产协会秘书Nor Hisham Zulkiflee,由于甲板(Papan)在开采锡矿的成功,甲板被霹雳的矿界尊称为"大吡叻",而太平则被称为"小吡叻"。近打谷地区最早开发锡矿的是甲板,1870年代前后甲板的繁荣超越太平,属霹雳矿业中心,故以甲板为大、太平居小。

有趣是,当近打谷成为马来半岛首屈一指的矿区,本来称谓近打谷的大吡叻也被当作州名,1928年徐雨郊/高梦云《南洋四州府华侨商业交通录》便以此唤之,即便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也是同样唤之大吡叻,当年中文报亦同样以大吡叻作为州名。只是,同时称呼大、小吡叻似乎有些奇怪,既然大吡叻是整个州了,当然也包含太平在内,何以画蛇添足还要加上小吡叻?

Firmstone记述大吡叻的中文发音为Tai-phek-lik,小吡叻则为Siu-phel-lik,很明显皆为粤语发音,但奇怪的是,Firmstone又认为大小吡叻之称或与潮州话有关,因为大吡叻潮州话发音Toa-pe-lak,小吡叻潮州话则为Sio-pe-lak,而这更接近字符的发音云云。霹雳甲必丹郑景贵的墓碑,大、小吡叻同时出现在碑文上,很可能是"大小吡叻"唯一现存的实体字样了。

郑景贵是太平开发功臣,离世后葬在槟城白云山。他的坟墓很有气势,除了石狮、石虎、石象,还有石武将、石婢女等,墓旁两尊石像各执一牌,其一书有"本国资政大夫","本国"代表郑景贵出生地即中国也;其二为"移囯大小吡叻甲必丹","移囯"指移居之国,而这里指的是英属马来亚,"大小吡叻甲必丹"指郑景贵是整个霹雳州的甲必丹也。

上下霹雳、南北霹雳,还有大小霹雳,英殖民时代对霹雳的区分早已化成轻烟,曲折也好,迷离也罢,这些曾经的独有名词只能在历史的风中怀想了。

1900年代的甲板街上,由于在开采锡矿的成功,甲板被霹雳的矿界尊称为“大吡叻”。
1900年代的甲板街上,由于在开采锡矿的成功,甲板被霹雳的矿界尊称为“大吡叻”。

雷子健

资深前报人,已出版历史纪实《谁杀了钦差大臣》、《谁救了手雷女郎》,以及地方小史《爱新村:雪州华人新村的美丽与哀愁》、《爱渔村:地图上失落的 海平线》等十多本作品,本专栏亦已结集为《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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