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杰：心中永远的乡愁

整理旧书堆时，发现了这份旧杂志：《GIGS摇滚杂志2012年10月版》。没看到就算了，一看到真有历历在目的感觉。不过是十二年前，在台北小巨蛋看过伍佰 and China Blue成军二十周年大感谢演唱会，散场后跟朋友回到台大研究生宿舍过一晚。

睡不著的六月初夏凌晨两三点，朋友挑灯夜战对著笔电修改台湾文学论文初稿，见我睡不著就递来脚踏车钥匙，我就这样大半夜骑著脚踏车在曾经熟悉的诚品台大店外的新生南路三段附近闲晃，气象报告说可能来袭的台风吹来微微凉风，飘扬在风中是我轻轻的哼唱声，仿佛演唱会的馀音袅袅一直停不下来似的。说来也奇怪，一踏上台湾的土地，大学时期每逢台湾夏季就常常失眠的毛病竟然可以卷土重来，竟然还可以给我撑到第二天跟朋友搭早晨时段的南下火车到高雄。

现在想起实在是觉得很奇特，一直觉得回不去那个世界了。2012年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最明显的差异肯定是气候变迁。忽冷忽热、忽晴忽雨、距离不远的地区可以冰火两重天，这十多年来早已不是新闻，现在的焦点可能是重磅雨或雨弹（rain bomb）袭击。2024年10月雪隆区一些路段的积水状况，想起都会冒冷汗。

另一个差异，就是伍佰本身也回不去2012年的强悍了。当然，低音吉他手兼团长小朱、键盘手大猫这数十年依然是最可靠的支柱，但伍佰本身经历过2018年透南风演唱会的高峰之后，大概就已经回不去了。

第一个高峰当然是1999/2000年真世界演唱会，伍佰和China Blue乐团把台语专辑《树枝孤鸟》和华语专辑《白鸽》很多歌都现场演绎一遍，拢络了亚洲万千歌迷包括我。把心愿藏在心中好几年，2004年终于第一次看伍佰演唱会，大学开课前一晚跟世新大学的朋友在台北世贸看show，现在想起都骄傲地认为自己没有辜负青春。

由于一直留意伍佰音乐的进展，十二年前翻阅这本杂志的时候，常常觉得个中文章作者都是我的知音人。其中一个章节写道，带有台语口音的华语歌，是很多伍佰歌迷心中永远的乡愁。我则说，从头到尾多数唱闽南语歌的透南风演唱会，肯定是喜爱台语摇滚的朋友心中永远的乡愁。

也许很多人很期待他再开另一场台语歌为主的演唱会，但我自己是估计他不会再开，除非他创作第四张台语专辑。

活到今天，当年我这个大学生歌迷也变成了中年大叔，现在看伍佰演唱会的心境也不同了。毕竟China Blue乐团不会一直停留在〈街角的蔷薇〉、〈往事欲如何〉的阶段，一如我不能期待Beyond成员会停留在〈请将手放开〉、〈麻醉〉的阶段。

摇滚乐队在年轻时期的愤世嫉俗，到后来中年阶段的豁达厚道，其实也是我的心情写照。写著写著，这才发现我以前听摇滚乐而达到的“孤愤是前进的动力”的人生态度结论，已经变成了我自己永远的乡愁，毕竟人不可能一直愤怒到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