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相信一切做法、方法和价值如果是好的,就能经得起时代的考验?但愿如此。但我们亲眼所见一般不是这样,好的做法、方法和价值常常斗不过科技。我们曾经勤勤恳恳地翻查字典,今天父母和学生已经认为如果没有电子词典,就会比别人学得少。我们曾经到了STPM,才人人口袋里插著一台计算器,那是理科生身份的象征,成长的象征,也似乎在说明我们解的已是在一个难度以上的题目,你高一、高二的题目是小儿科了!今天的预科班学生如果你要他们记住正弦30度角等于0.5,他们会觉得“因为你是老师,所以觉得这个轻而易举。”
    
对于种种被时代、教育科技慢慢淘汰的良好做法、方法和价值,我们一边希望得到传承,一边却深感无奈,往后看是落后而扎实,往前看是进步而浮躁。
    
教育科技的出现改变教和学。改变是一个中性词,但人们偏向相信那是指好的改变。可是明明负面的效应越来越显眼了,不是吗?当你说能在键盘上敲出来的数值都不需要背,以便能腾出时间和精力去明白概念,但出现的情况却是学生真的不屑于记住理应随时懂得的基本、常用数值,却没有同时显示出更明白概念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能走回老路,要学生向前人学习,只能说“时代不同了”,喜不喜欢,这就是事实。
    
教育科技改变了学习的环境、方法和制度,也改变了学生的学习行为和模式。许多学生该做的都有了理由不做。过去,你说老师的手机号是个人隐私,但今天通过电邮也可以联系上。电邮也算过时了,还有其他各种平台,不只随时可联系上,不分在校在家,还可以躲在屏幕后和老师通话。如果是这样,还有学生会愿意、主动从宿舍或教学楼步行到教师办公室请教吗?教育科技提供方便,方便不见老师。当然也有持正面看法的人说,教育科技对于羞涩的学生,是一个福音。
    
1990年代念大学的时候,大家上课时努力要做好的是抄下讲师的笔记。你字写得慢来不及抄,就只好课后向朋友借阅。总之自己得想办法。今天已经没有手写、印刷的笔记了,全是老师准备的电子版,还规定老师得在课前三天必须上载,以方便学生提前准备。但实际情况是上课前把笔记先读一遍的学生很少。无论如何教育学专家说,成熟的学生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老师你只管做好自己的部分。这句话是真理,抱怨的老师不懂。确保资料不缺,这是时代的要求,哪所学院、大学做不好这一点,星级必然是差人一等。学生上课不用忙抄笔记,理论上更有时间紧跟老师的讲课即时思考、提问,这得记教育科技大功一个,但实际的景观时,腾出的时间都在刷手机、打电玩、回信息,你在讲严肃的科学,他在低头看著屏幕窃笑。至少他们还懂得基本礼貌,没有笑出声来。
    
教育科技的确给学习带来方便,但把方便的事做好其实是很需要认真的态度的。首先你必须确保自己能够把所需基本技能掌握,然后用心地做好每一步。比如实验报告,有的学生抱怨老师仍限定只能手写,极力争取电脑处理。可是当老师允许了,收到的却是惨不忍睹的报告:基本的输入法不会,编辑基本功也没有。大家都说不会是可以学的,科技时代,学习在指尖上,但学习不如敷衍容易。
    
所以,教育科技可以把学习这事变得容易和方便,但它未必能把学生变得更有学习意愿。你很难想像,学生因为老师给10题习题就只做10题习题。做了10题,考砸了,他们怪老师只给10题习题。嫌习题不够怎么不能自己到图书馆找呢?嫌麻烦?怎么不能自己上网搜呢?你能想像每天刷屏的学生不懂得搜题和筛选资料吗?当教育科技无法加强你学习的意愿,也就很难提升你的学习经验,结果手上教育科技只会沦为你有我有的必备器材而已。
    
无论如何,素质良好的学生有不同的故事。教育科技为好的学生打开通往外面多彩世界和丰富资源的通道,把素质低下的学生留在自以为是的个人世界里。当你买教育科技产品给孩子,有想过孩子会是哪一类学生吗?低估他们的素质不好,但也不要高估。其实许多父母没有多想,孩子有需要,买就是了,反正钱花了可以赚,但他们没有想到教育路走偏了很难纠正。我们把教育科技产品交给了孩子,却没有同时去善后好的做法、方法和价值被掏空后的局面。这不像你退休后可以轻易通过旅行、找人喝咖啡去填补空闲时间,教育科技所造成的腾空与填补,要复杂得多。

杜新宝

物理学博士。现任职于马来西亚诺丁汉大学。
2015年起推广“思维教育”,已为教师、家长办50多场工作坊、讲座,《思考、挣扎、蜕变》、《小学标准课程(KSSR)中的思维技能》、《给父母的建议》等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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