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港余朗朗蒙难华族同胞纪念碑,抚慰日侵时期余朗朗被杀害的1474条冤魂。

森美兰知知港(Titi)是著名的客家村,吸引不少慕名而来的学者与游人。可是,知知港明明是个小山镇,何以中文地名有个“港”字?有人认为因为有水、有河,故在Titi后面加个“港”,也有人认为当初华民沿水路而来,来到邻近Titi的三岔河口登岸,误把Titi当作港口便称之为“港”。以笔者之见,Titi早年是锡矿区,矿工又以客家与广东人为主,而“港门”正是客、粤方言群对矿场或矿区的俗称,所以知知港很可能即是Titi矿场或矿区之意。

知知港中文地名原为“知知”(口字边),1950年代知知港地方议会仍采用“知知”(口字边),而知知港河沙坝村(Kampung Seri Hosapa Titi)、知知港农业协会等,至今仍沿用有口字边的“知知”为名。此前笔者曾提及,早年南洋华民习惯把音译的地名人名,加一个口字边以示非正规或非常用汉字,而口字边的“知”显然是是华民的自造字。

在马来文里,titi是小桥、木桥、独木桥之意,马来半岛多地都有Titi的地名。Titi中文地名不仅有知知港,1905年英殖民官员H. W. Firmstone中英文地名录记之地支港(Ti-chi Kong),1920年朱镜宙《南洋群岛英属之部》也记之地支港,1923年谭俚夫《南洋埠名》记之珠珠港,1928年林穆群《马来半岛商埠考》亦记之珠珠港,1935年刘焕然《英属马来亚概览》则记之地地港,1938年张礼千《英属马来亚地理》同样记之地支港。

英殖民时代知知港一直都归日叻务(Jelebu)管辖。本地人都说知知港是在1838年左右开埠,此说或源自J. M. Gullick撰写的森美兰史有关。根据Gullick,1830年以来霹雳与雪兰莪产锡量最大,森美兰主要产锡区在芙蓉的亚沙(Rasah),另外在日叻务的知知港、庇劳(Kuala Pilah)的乌鲁麻坡(Ulu Muar)属小规模开采。然而,萧桂磷博士(Laurence K.L Siaw)1983年关于知知港的历史书写,却称华民约莫在1860年始迁入日叻务。初期华民乃从彭亨河乘木筏进入知知港,散居在双溪罗丹(Sungai Rotan)沿岸。

1950年代知知港街景,一个至少有160历史的小山镇。
1950年代知知港街景,一个至少有160历史的小山镇。

此外,关于日叻务(Jelebu)的英殖民文献,最初被记载最多的似非知知港反是余朗朗(Jelundong)。1884年双溪乌绒(Sungei Ujong)英殖民代理参政司H.A. O'Brien记述,唯一让他感觉到日叻务繁荣一面的景象,是余朗朗的一些小规模采锡活动,由来自双溪乌绒的华人头家开采了17年。若然如此,1884年减去17年即1867年,与萧桂磷博士所言的1860年接近,惟与知知港人称1838年开埠相差了30年。

O'Brien提及,余朗朗是他看过至丰饶的的锡矿,比其时双溪乌绒任何锡矿更佳。笔者手上有1970年代余朗朗仍在采锡的照片,足见余朗朗的锡矿开采了超过100年!知知港是个低于1500米高的小山区,萧桂磷博士描述,由于交通不便利,锡矿只能以最简单方式即洗琉琅淘锡,或是组成五人至十人小队在山坡挖掘表层采锡(客家话俗称割沙沟)。矿场由具经验的华工管理,亦有聘用马来人联合采锡,利润再由华工头子与马来村长分摊。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与位置,昔年日叻务与彭亨的联系比森美兰(时为双溪乌绒)更密切,以致彭亨把日叻务视为其领土的一部分,甚至曾恫言取回日叻务的管辖权,加上日叻务的严端(Yamtuan)渴望吸引华裔矿家及华工前来,1885年英殖民出手插足日叻务事务,从此打开了日叻务走向外面世界的大门,两家英国资本公司开始进入日叻务开矿。

当日叻务地区的锡产增加,1893年英文《海峡时报》报道,英殖民计划从雪兰莪建铁路,穿越山峡Ginting Peras进入知知港,然后往东至今双溪文都(Sungai Muntoh)附近的Rawit,接著直奔彭亨直凉(River Triang)再续往淡马鲁(Temerloh)。然而,这项计划遭受相当大的反对声浪,至关键是铁路穿越1500尺高地有不少困难,二来是如此艰巨工程或耗费百万元(那时属天文数字)。这段连接到知知港的铁路计划最终不了了之。

1970年代余朗朗仍在采锡的照片,足见余朗朗的锡矿开采了超过100年。
1970年代余朗朗仍在采锡的照片,足见余朗朗的锡矿开采了超过100年。

余朗朗在二战时被日军灭村,所有手无寸铁的村民被残杀,是知知港历史惨绝人寰的一页!余朗朗离知知港仅两三公里,最初是矿工组成的客家村。二战日军南侵,森美兰民众组织抗日军,初期便曾数次伏击路过的日军。2001年至2002年,笔者在泰南勿洞多次与马共中委单如洪访淡,抗日时期单如洪化名阿海,是森美兰抗日军主要领导人,其抗日军根据地便在知知港区。

1942年3月18日,数百名日军(也有说100人或40人)浩浩荡荡开到知知港。单如洪的妻子林观英原是余朗朗村民,据她告知笔者,日军先到半芭村(Jelebu Estate)诱骗村民出来检查“安居证”,随后便拉大队开去余朗朗,命令所有村民到集群学校集合,接受所谓“安居证”的检查。由于日军在半芭检查过后就完事,余朗朗村民不疑有诈,陆陆续续到集群学校等候轮查。

林观英母亲发现情况不对,便带著女儿等到胶园躲避,傍晚时分,看见余朗朗村里火光冲天,心知余朗朗大难临头。根据单如洪,约莫当天下午四时,日军开始进行大屠杀,先以刺刀把青年男子一个个刺死,又把妇女拉进学校宿舍奸污,过后再把这些妇女刺死。杀光了余朗朗1474村民,日军回到余朗朗再把整个村子烧光!侥幸逃出生天的余朗朗村民据称仅35人。

根据1988年《日治时期森州华族蒙难史料》,日军离开余朗朗之后,一些在余朗朗有亲人的村民去看个究竟,千多具尸体任由暴晒地上风吹雨淋,只闻到血腥味与烧焦尸体的臭味。两三天后,尸骸腐臭,蛆虫滋生,状甚骇人,结果在日军点头下,附近热心村民唯有草草埋尸。战后,余朗朗惨死者的骸骨仍 未处理,甚至有矿场射水笔采锡射出死难者的骸骨!

多年之后,余朗朗的原名Jelundong也渐渐被淡忘,余朗朗纪念碑上记之YuLangLang,1983年谢文庆博士在Red Star Over Malay又记之E-Lang-Lang,2012年英国学者Karl Hack 则记之Joo Loong Loong,2014年英文亚洲周刊(Asia Weekly)亦记之Yu Lang Lang。经过血洗的余朗朗从此人烟绝迹,村址现为知知港联土局(Felda Titi)范围。日叻务华团曾联合向日本追讨血债却无下文,1979年华民在知知港中华新义山设立了“余朗朗蒙难华族同胞纪念碑”,当年的死难者终于有个地方安葬骸骨,惟知知港的惨痛记忆仍留下沉冤遗恨。

余朗朗被日军杀害的村民在地草草埋尸,这是其中一堆多年之后捡拾的骸骨。
余朗朗被日军杀害的村民在地草草埋尸,这是其中一堆多年之后捡拾的骸骨。

雷子健

资深前报人,已出版历史纪实《谁杀了钦差大臣》、《谁救了手雷女郎》,以及地方小史《爱新村:雪州华人新村的美丽与哀愁》、《爱渔村:地图上失落的 海平线》等十多本作品,本专栏亦已结集为《地名采风录:一方水土一段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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