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新年过后的二月间，两位马来朋友带路，我随著“API资料采集队”（由“人民历史中心”（Pusat Sejarah Rakyat，PUSRA）组织的一次田野访问队），来到霹雳江沙霹雳河岸的沙容区（Sayong），探访两位马来老者：91岁的哈欣老师和85岁的再努丁。他们是最早马来左翼组织“马来青年同盟”（马青盟，Kesatuan Melayu Muda，KMM，又译作“马来青年协会”）的会员。
两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健谈，思路清晰。哈欣老师是一位教师，交来一份自传性的资料。再努丁为了避免日占时期被征抽到泰缅边界修筑“死亡铁路”而加入日本警察服务，被日本人训练为制造、修理枪械的技工。他今天的住家还可以见到当年使用的工具和工场，时有访问者到来访问。
两人都是1938年KMM基层成员以及后继组织API（马来觉醒青年团，Angkatan Pemuda Insaf）的成员，对马来民族主义从KMM到PKMM（“马来亚马来民族党”（Parti Kebangsaan Melayu Malaya，又译作“马来国民党”）的系列事件记忆犹新，可以清晰地体验到他们对过去正义活动的自豪感。
话说KMM，它成立于1938年（一说1937年），其领袖为伊布拉欣耶谷（Ibrahim Yaakob），其他有波斯达曼（Boestamam，战后成立的API和人民党的组织者）和伯萨哥（伊萨哈芝莫哈默，Pak Sago，曾任劳工党主席）。KMM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提出“马来亚独立”的鼻祖（并非如一般人错误认为巫统），与PKMM、API、人民党左翼组织一脉相承。但是，KMM基本上是一个知识分子（教师、媒体工作者、写作者、技术人员）的组织。据史书记载，其成员数目不多，仅有四五百人，但影响广泛深远，在我国历史上占有极重要地位。
马来右翼阵营
KMM有缺陷，包括幻想日本军国主义者可能给予马来亚独立。这样的缺陷是由于当年马来民族主义的社会经济基础薄弱，受英殖民主义者笼络的马来右翼的力量仍然强劲。但它的历史功绩不能杀。
右翼是以“雪兰莪马来人协会”（Persatuan Melayu Selangor）的领袖、受英文教育的退休公务员东姑伊斯迈（Tengku Ismail）为代表，鼓吹“马来人不会在世界上消失”的奴才哲学，即“英国人是水，没有英国人，在沙漠上的马来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与KMM对立。这个集团经拿督翁查化（Datuk Onn Jaafar）传到巫统，第一任首相东姑阿都拉曼继承了右翼的一套，形成以马来官僚贵族为主体的马来右翼阵营。
从历史演变的角度看，独立就是马来民族主义（右翼）蜕变为种族主义。民族主义的本意是铲除反帝、反殖、反封建，确立民主。一旦极端化、片面化，将矛头指向本国的其他民族，形成主宰、支配其民族的单元注意，即种族主义，于帝国主义、殖民主义有利，不利于多元平等、民主团结。我国由官僚贵族主导的1957年独立就是民族主义蜕变质为种族主义的典型例子，产生了官僚贵族对各族人民的专制统治，即后殖民主义。这个性质，虽经308、505两次大选，至今未变。
但是，独立以来超过半个世纪，沧海桑田，局面起了巨大的变化，即自诩延续马来左翼的人民公正党登上舞台，提出“人民主权论”，与右翼巫统的“马来主权论”互相对抗，为我国的多元与民主前途提供了新的条件。
为了历史的连接，首先简要回述下“人民主权论”出现的背景。
20世纪末，资本主义发展必然的后果，巫统大分裂，以安华为代表的“异议集团”与马哈迪为首的右翼决裂，“落草为寇”（非贬义），公正党在“烈火莫熄”群众运动中诞生。两党合并大会于2003年8月3日在怡保举行，由赛胡先阿里为首的人民党，以“17条”纲领为基础，与安华领导的公正党合并为“人民公正党”（Parti Keadilan Rakyat，PKR）。在大会上，安华身系囹圄，当时人民公正党的主席旺阿兹莎宣称，她的党将继承、延续马来左翼的斗争。2004年4月14日“黑色14”集会在吉隆坡苏莱曼俱乐部（Kelab Sultan Sulaiman，一个与马来左翼历史渊源极深场所）举行。这是一个安华出狱纪念会，安华以人名公正党最高领导顾问的身份正式提出，“人民主权论”将是该党政纲的基石，将为“人民主权”取代“马来主权”而奋斗。
人民主权论
这是正确的取向。马来右翼继承殖民主义传统，将民族主义蜕变为种族主义。左翼反其道而行，铲除种族主义，回归民族主义本质，实行民主化、多元化，将独立从官僚手中交回给人民。这是“人民主权论”按社会发展科学的规律所应有的内涵。
问题在落实，在于“人民主权论”的提倡者如何将之化为与人民有利的政经文教各方面的具体政策，以便不分民族界限，团结各族各阶层力量，为实现取代巫统单元主义（“马来主权论”）的目标。这是308大选后各族人民对两线制所期望的方向。
值此加影州议席补选之际，505大选后进一步右倾化的巫统，向安华提出挑战：后者昔日担任巫统部长对“茅草行动”也负有责任。旧事重提，无非为了胜出即将到来的补选。人民公正党如何应对呢？它应当责无旁贷地采取“与过去切割”的断然态度，坏事变好事，光明正大的表明为人民主权论的彻底实现而奋斗。既然“觉昨非而今是”，向人民做道歉，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将是胜出加影补选，巩固走向布城的最好策略。
文史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