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这是陈慧琳最近悟出的道理。今年35岁的陈慧琳是边缘型人格障碍(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BPD)患者,费尽全力为了那光彩的一面而为别人活著,活成了别人认为她应该活成的样子,却无法活成自己。“我努力成为父母眼中的好女儿、丈夫眼中的好妻子、员工眼前的好老板。”因为总是和恐惧被家人、朋友以及亲密爱人抛弃,所以惯性讨别人,甚至失去自我。她分享,自小就会自残倾向、情绪不稳定、厌食症、暴食症。她认为,造成自己生病的原因主要是荷尔蒙分泌失调,这是一种基因导致;另外还有环境因素,包括曾经历过孩童时期的情感忽视。

陈慧琳性早熟,8岁胸部开始发育、9岁来月经。“因为发育期,我9岁的时候体重已达到55公斤。”她回忆说道,当时身边出现很多批评的声音。“大家都会说我为什么那么肥?那么丑?”她在家中排行第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我来自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长辈们都是重男轻女,而且我哥哥是一个很棒的人,人长得帅,成绩也很出色。”

当所有掌声都围著哥哥而拍,而她不仅被忽视还被批评时,她出现了自残情况,包括割手脉等等。“每个人觉得我肥,所以当我吃东西,我会开始感到自责,责怪自己,然后就会扣喉,甚至吃泻药。”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生病”了。她分享,每次开车开到一半都会突然觉得自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身边的人都会经常和我说,不要想太多,放松一点,但我根本控制不到的情绪。”直到30岁那年,她自杀未遂,才意思到情况的严重性。“当时我坐在我老公的车上,我突然跳车,把他吓坏,他赶快带我去看医生。”

陈慧琳说,自己已经做好和心理病共存的计画,因为主要是荷尔蒙分泌失调的关系,她的病基本上无法根治,但只要和“它”相处得来,就像是是每个人心中的恶魔和天使,终究会找到一个平衡点。
陈慧琳说,自己已经做好和心理病共存的计画,因为主要是荷尔蒙分泌失调的关系,她的病基本上无法根治,但只要和“它”相处得来,就像是是每个人心中的恶魔和天使,终究会找到一个平衡点。

狗狗成为她的救命恩人

被医生诊断患上忧郁症,医生建议她饲养一只宠物作为陪伴。“我领养了一只流浪狗。”不过她说,因为从小没有接触狗狗,所以起初还是满抗拒的,甚至还花了一段时间学习如何抚摸以及相处。“说来奇怪,这狗狗很喜欢躺在我的心胸上睡觉。”对陈慧琳而言,这犹如是加压治疗(Pressure Therapy)一样,舒缓她心理的压力和情绪。“虽然时间不长,但我和它建立了一个很深厚的关系。”她说,因为它(狗狗),终于让自己感受到人间有爱。可惜,上天对她非常残忍。“某天,隔壁邻居的一只小狗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我们的庭院,然后我家的狗就不小心咬伤了它。”当时她人在澳洲,而根据澳洲法律,任何带有攻击性的宠物都会被羁押,甚至被人道毁灭。

“我无法接受,我说怎样都一定要把它救出来。”花了将近2万澳币(大约6万令吉),甚至卖掉她一手创办的服饰品牌Twenty3,她的爱犬终于被释放。“我当时的想法是,如果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宠物都保护不了,我要钱做什么?”根据她说,Twenty3是一个月入超过100万令吉的生意王国。“大家都觉得我很傻,甚至觉得我不可能因为生病或狗狗而放弃一个生意王国。”但对她而言,钱财真的只是身外物,因为钱买到的只是空虚,而无法填补她心灵的缺陷。

对陈慧琳而言,毛孩就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陪伴者
对陈慧琳而言,毛孩就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陪伴者

展开为自己而活的人生

放弃生意王国后,她坦言自己真的颓废了好一段时间,因为情绪很不稳定,时而快乐时而伤心,甚至无法和陌生人交流。“我最严重的情况是只要一出门就会吐!”但经过医生的专业治疗,她的病情在今年4月开始有明朗化的改变。“医生说,当面对伤心时,最重要是不要怪自己,然后列出当下能感受到的事物,包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和嗅到什么,透过集中精神让自己不会胡思乱想。”早前她因为暴食症增肥将近25公斤,但她近期成功瘦身。“其实我没有刻意减肥,只是活的比较开心,然后减少喝甜,体重就慢慢减了下来。”

目前她的工作为关键意见领袖(KOL)、商务谘询师以及毛孩保母。虽然相比起从前生意,目前的收入可能少了一大截,但她却说:“现在的我最幸福。”因为现在的她懂得聆听自己的感受,想哭就哭,想吃就吃,想休息就休息,也懂得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过她老公一路上的陪伴,她说,老公是受西方教育,和自己来自传统东方家庭的教育是完全不一样。

“在我的家,如果我突然因为情绪低落而爆哭,我家人可能会以为我神经病还是觉得我很戏剧化。”她更无奈表示,亲戚甚至曾表示要带她去神庙问神。但在他(老公)面前,则可以放声大哭。“他从不会阻止我哭,因为哭其实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方式。”她续说,从前在家如果把衣服随地丢在地上,不收拾,家中长辈一定会批评“懒惰”、“邋遢”等等。“我老公却是会很尊重我,因为这一秒我不想收拾,可能我下一秒就会收拾。”不为别人而做,做最真实的自己最舒服。

图为陈慧琳的救命之“狗”——popiah.
图为陈慧琳的救命之“狗”——popiah.

心理健康也是病,社会应该给予足够的资源和关怀

陈慧琳在社交网络上大方公开自己患上心理病的经历,因为她认为,社会对于心理健康的知识和认知不高。“很多人常会问说:为什么上一代的人都没有忧郁症,但这个年代却越来越多患有忧郁症呢?”她的解释是并非是上一代的人没有忧郁症或心理病,而不是没有被发现或诊断。“上一代的人会觉得打骂小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实情真的是如此吗?”让她感到最开心的是有追踪者透过她的经历而察觉到自己患有心理病的可能性,进而寻找专业医生帮忙。

她续说,社会常会把关怀心理健康挂在嘴边,但真的有做到吗?“如果忧郁症病患突然有天情绪不稳定,可以申请病假吗?看心理医生的费用可以向公司索回吗?”她直言,部分企业甚至会因为员工是心理病患者而放弃提拔他们。“因为管理层会觉得患有心理病的人很‘麻烦’,不可以委以重任。”她说,倘若有追踪者询问她是否应该公开病情的意见,她一般都会建议“不公开”。不是因为病患不能接受自己患病的事实,而是大众不愿接受或给予关怀。

林珮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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