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亚华洋服,先看到的就是位于门口的工作台,何建华就站在那里裁剪布料,而他的妹妹则坐在不远处的缝纫机上缝制衣服。店里的地上放满一袋袋已完成的衣物,还有一批批黑色和白色的布料。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是警察制服。
“警察制服是后期才开始做的,差不多做了20年左右。”72岁的何建华一边裁剪,一边说起做自己入行的故事。来自马六甲的他早年不爱念书,十几岁就已经出外工作,曾做过杂货店、板厂、修车厂、食堂等,后来经表哥介绍才辗转进入裁缝界。
他笑说,因姐姐嫁到吉隆坡,自己也来到吉隆坡工作。原本想找一份摩多店或修车厂工作,但苦寻不得,恰巧遇上茨厂街的达美洋服有空缺,于是就入行了。“年轻人总喜欢与速度相关的东西,以前在马六甲的时候我也是做修车厂的,但来到这里找了一个月都没有下文,我还是要吃饭的,加上老板也不嫌弃我没有经验,就这样入行了。”他笑说自己当时什么都不会,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学起。
何建华分享,60年代本地裁缝业发展蓬勃,整个吉隆坡大约有50多家裁缝店,光是茨厂街就有5、6家。即便竞争如此激烈,各家裁缝店依然门庭若市,薪资也比其他领域来得要好。“刚开始一个月(薪资)15块,但很快就升到30块,最高的时候是220块。220块在那个年代是很高的薪水了,在咖啡店当头手的朋友一个月才120块而已。”刚开始为了省钱,他连家都不敢回,加上店里包食宿,裁缝店几乎成了他当时的第二个家。
从拆裤、钉纽扣开始学起,按照他与老板的约定,3年内学会所有裁剪工夫,成功升为裁缝师傅。“店里只有我一个裁缝师傅,其馀的都是车衣女工。”原来,早年裁缝店只收男性做裁缝师傅,女性都是车衣工,一天车三件裤子就有90块的薪资。
在那个没有成衣的年代,所有人的衣物都来自裁缝店,学生的校服也不例外。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何建华说新年前夕是最忙碌的时候,又要赶制新衣,还要做学生开学的新校服,简直忙昏了,因此裁缝店大多在新年前一个月就会停止接单。
严师出高徒 谨守师傅的教导
他直言,在当一名好裁缝之前,必须有一个好师傅。“不难判断对方是不是好的师傅,只要他对事情有要求就是好师傅,若所有事情都随随便便,只要求过关,那么你就得重新考虑了。”何建华指,裁缝是一份细腻的工作,做工必须精细,切勿马虎了事,若成品太粗糙则难以有人买单。
何建华的老板要求较高,会要他在裁剪的时候用最省布的方式去做,预留一些布匹以备不时之需。“很多时候客人会拿一匹布来,我们知道一定有多的,所以会随意剪,但老板说客户有可能会临时要求改款式或加东西,这样就可以满足客户的需求,否则最后要改东西的时候没有布就惨了。”
何建华翻起制服上的口袋,指著纽扣说,缝制纽扣不难,但要做好口袋上的纽扣就需要一定的工夫。他说,纽扣需要稳固,关起来的时候必须是正正对齐,不可有偏差,亦不可让人看到线头,这样才算得上是一件好的衣服。“以前老板的要求很严格的,每一个收边都要美,就连一条多馀的线都不可以看到,必须剪到刚刚好。”即便自己出来创业后,何建华仍然记得老板对他的教诲,沿用至今。
历经业界兴衰 不为自己设退休年龄
“以前有一阵子很流行女生穿裤装,当时候做最多的就是女装裤。”在创业之后,他庆幸自己遇上贵人,对方在自家美容院中介绍了不少女性客户给他,让何建华的生意一度红红火火。“现在很少人来做衣服咯,大部分来做衣服的都是想要衣服比较耐穿或者想要口袋比较耐用的,毕竟做一条裤子要100至200块,买一条现成的不是更便宜方便吗?”何建华感叹,裁缝业的没落,即便每年还有大批学生修读服装设计系,但他认为这对裁缝并无太大帮助。
何建华至今仍在从业,恰巧是因为他一直为警察做制定制服,若不然早就关门大吉,回家安享晚年了。“原本我做的只是蓝衣(蓝色警服),隔壁裁缝店做的是白衣(交警制服),我也不想越界去做人家的范畴,直到隔壁搬走了,有警察找上门想做制服,这才转移到我这里来。”他透露,每一批新警察入职必须做3套制服,是一批不小的数量,有一阵子甚至还未做完一批,又来一批,只能四处寻找裁缝师或车衣工协助完成。他笑说,巅峰时期大约有十几位员工。
不过,随著员工们的年纪增长,越来越多人辞职不干,选择在家含饴弄孙。“所以我现在也做不了太多,没有人手呀!”询及何不找年轻学徒接手或传给下一代,他直言,自己的儿子也因看透人手不足的问题,另寻出路,因而不想“祸害”其他年轻人。“学会了又如何,这个工作不是你一个人就做得来,需要有人帮忙。我有妹妹和那些老员工帮忙,但接手的人又怎么办?”他透露,市面上如今已有一批外劳专门缝制制服,且价格比传统裁缝来得要便宜数十令吉,对这个原本就凋零的行业是一大打击。“虽然他们的手工比较粗糙,但对新入职的警察而言,这已经够好了。”由于无法接受外籍劳工的不够细腻的手工,加上生意早已大不如前,何建华早已看开,明白这一行已经没落,他不强求,但也表示会做到手脚不听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