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荣：大道从现金牛变灰犀牛

多年来，马来西亚的收费大道一直被视为私营化工程中最具吸引力的资产类别——需求刚性下稳定车流量、政府兜底的不合理条约，形成了保证收益的“现金牛”。然而，工程部副部长日前在国会抛出的最新数据，彻底击碎了这个神话，全国33条收费大道中，竟有12条在2024年录得亏损，甚至已有大道公司走到清盘边缘。

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被忽视十多年的大型政策错配。昔日的金鸡母，如今逐渐浮现为吞噬公共财政的“灰犀牛”——风险巨大、迹象明显，却被官方与企业长期淡化甚至掩盖的危机。

从副部长公布的数据显示，亏损12条大道包括了涉及丑闻的吉隆坡—布城大道（MEX）、吉隆坡—加叻大道（KLK）、士乃—迪沙鲁大道（SDE）、精明隧道（SMART）、北海外环大道（LLB）等，这些项目当初皆以“提升区域发展”，“带动人口与交通”作为设计前提。但在多数案例里，发展并未如预期发生，车流量没有后来的住宅与工业增长去支持。结果是大道公司背负巨额债务，收入不足以覆盖营运与融资成本，而最终仍须政府接管，避免“交通瘫痪”。

昔日的南北大道、雪隆一带的莎阿南大道（Kesas）、白蒲大道（LDP）等大道能成为现金牛，是因为交通需求成熟、路线具不可替代性。然而近十年来多条新大道却以“先建后有人”的模式诞生，希望城市化带动下，川流不息，但人口与工业并未如预期聚集。结果是需求错估，交通没有稳定成长。这些商业判断的失误，最终并非由私人股东承担，而是根据特许经营条款，风险转嫁给了政府，形成潜在的国家财政黑洞。

在亏损大道名单中，最刺眼的莫过于吉隆坡—布城大道（MEX）。这条大道除了财务表现不佳外，近日更因大道公司MAJU控股与高层涉嫌利益输送及资金挪用的丑闻，被视为私营化制度的反面教材。

MEX的问题不是偶然的，这也是裙带资本主义下制度隐忧。尤其，许多获得大道特许经营权的财团，往往与政治关系密切。在所谓“扶植马来企业家”的口号下，部分项目沦为政治精英转移财富与风险的工具。一旦项目出现亏损，由于大道被视为关键基础设施，政府为避免“交通瘫痪”，最终仍需动用纳税人数十亿令吉的资金进行补贴、延期合约或最终接管。这是一种将收益私有化、亏损公共化的制度性失衡。

实际上，亏损的大道，除了因策略地点和交通需求跟不上外，公共交通的改善，尤是雪隆一带的公共交通系统日益的完善，为民众提供了出行的替代方案，自然降低了部分通勤人士对高速大道的依赖。大道不再只是因为“车不够多”，更是因为城市交通生态正在发生根本性的结构转型。

大道现金牛变成灰犀牛，问题已不仅限于车流量预测，更涉及政策、规划与管理能力的失误，尤其涉及制度结构的问题，若不进行重整，这头灰犀牛将持续吞噬公共资源，成为国家财政不可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