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读当代世界?回想1990年代前,苏联与东欧变天后,西方主流媒体与学界大多认为世界已进入一个全新的以西方主流意识形态为主导的和平、稳定、繁荣的政治民主与经济自由化的美好世界。

只是进入21世纪后,形势逆转,全球又进入一个纷乱动荡的状态,有人还用永恒危机来形容当前的世界状况,如气候变化进一步恶化;经济不平等加剧;发达国公共债务剧升;本来是典范的发达民主国日趋民粹化;发达国的恐华症升温,特别是美中两大超级大国之间的战略性竞争日趋激烈;科技进步与创新没有带来太多的正面变化;其中,越来越多论者担心人工智能的进步会带来大量失业。

约言之,予人的总体印象是,世界日趋分裂与失序,而不是整合与秩序。如何解读这个现象?一般上西方多认为全球化是祸首,经济全球化固然加速了全球整体的经济增长,只是在这过程中又出现了不同的赢家与输家,如中国、印度、越南等是赢家,而西方中产阶级,特别是劳工阶层则是输家。这个赢家与输家的两极化,一般认为是致成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崛起的主因,如特朗普便认为经济自由化损及美国的利益,而提出美国优先,白人至上的主张。

生态环保主义者则认为经济全球化与自由化加剧了气候变化,主张经济增长减速以便保住地球安全与人类的共同未来。担心人工智能造成普遍失业的论者则主张实施全民基本收入的政策,即不论有无工作者皆应享有最基本的收入水平,以便减少工作人口的焦虑及据此引发的社会动乱。

毕竟,发达民主国会普遍出现极端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主因在于西方中产因收入水平停滞与失业不安剧化,才会出现排外情绪;因此,治本之道便在于让他们心安,只是钱从里来?

今天发达民主国的公债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占比平均皆高达100%,美国甚至高达130%。尽管如此,美国依然大手大脚大幅增加国防安全支出。不少论者认为主因在于美国的公共政策多受制于有钱有势的财主,特别是军工业复合体与科技巨头,如谷歌、亚马逊等所谓的深层国家,即真正支配美国政治的幕后老板。

之所以,在于美国式选举需大量资金,而候选人与政党得依靠这些钱才可能胜选。说起来这也是许多美国人讨厌政治的主因之一,而又无奈。其后果之一则是西方人普遍不再信任政治人物与政府。民粹主义领袖甚至公开指责既成体制的精英是出卖人民利益的骗子,只有他们民粹主义者才是人民英雄的代言人与利益的守护者。

更耐人深思的是,发达民主国内部也日趋分裂,而难出现大体上可为各界接受的国民共识。伸言之,缺乏国民共识是当代发达民主国的根本问题。按理说,民主应该强调异中求同的容忍与包容;可现实是各走极端是事实。为何会如此,是许多论者争论的课题。有论者甚至提出暂时中止民主,以免民粹主义者滥用民主破坏民主;也有论者主张,选民得接受考试,以证明他们是成熟合格的选民。在发达民主国,会出这类言论也确是令人感叹西方人民主素质的倒退。

民主理论家一般认为要落实可持绩的民主,必须人民普遍上拥有一定的素养如知识水平,物质条件,包容心等;只是,何以教育发达,识字率高与人均收入高的发达民主国,竟然会出现人民的民主素养不足的现象?

社会公正

或许,真正的问题不是民主素养,而是社会公正。今天发达国,特别是美国,收入与财富不平等的情况令人吃惊,以至有人认为,美国已成为一个1%极富对99%的对立社会。为何出现这种两极化趋势?

一种解释是,全球化与科技进步加剧赢家通吃,也就是赢家全拿,输家分享不到好处的格局。会如此也与选举民主的实相,即财主政体有关,财主不仅在幕后操纵选举,也操纵了言论。所谓言论自由,实为财主的言论自由,因为财主(如谷歌)不仅占有主流媒体,财主也是广告大户,大小媒体均不敢得罪的大客户,结果便是市场说了算,而这个市场当然是财主说了算的市场。这正是西方,特别是美国民主的真相。

理论上,发达民主国是个多元社团的社会;只是团体也有大小与有权有势与无权无势之分。最终多是多元中的强者占尽优势,这就使得多元变得有点无实或有形无神。这种的民主国也常是双标或虚伪的民主国。

新加坡知名的前外交官马凯悦(Kishore Mahbubani)在《亚洲的21世纪》(The Asian 21st Century)一书里便开宗明义地点出了西方国家的虚伪与财主政治的实相。

其实,在西方特别是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欧洲债务危机、英国脱欧与特朗普在2016年当选美国总统后,许多西方论者也纷纷出书探讨这个民主虚实的课题。只是,只要主流媒体受财主支配或得看广告大户的脸色,真正的民主改革恐怕也是难以实现的。

此外,也有论者如知名的马克思主义者大卫哈维(David Harvey)认为,当代主要的危机在于社会经济不平等的剧化与自然环境的破坏,而收入与财富的集中化会致成社会的贫困化与消费不足,进而引发社会经济动荡与资本主义的系统性与结构性危机。毕竟,收入与财富过度集中,有能力消费者不足,会造成生产过剩与最终的崩溃。据此,如何缓和过度的不平等以便提高大众的消费能力便成了避开动荡与危机的根本解方。这就涉及了国家权力的事宜。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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