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宗教,由于每个社会都有不同的共识、立场、考量、态度、目的等,所以发展出来的相关体制便很不一样,有些比较世俗,有些则更倾向宗教化。自不待言,后者显然更允许、支持,甚至积极推动宗教介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资讯的生产和传播,如通过立法、执法或设置部门、机构等来处理有关宗教的任何资讯。

职是之故,传统以来,在不同的社会,一般人能够接触及参与的宗教资讯在量和度上往往不同,在某些社会显然比较丰富、多元,某些则相对贫瘠、单一。通常在较为宗教化的社会,民众的宗教认知会比较受限,因权威宗教会通过政治干预人们的认知选项、范围和程度以达到统合、划一的目的。换言之,有某种知识,乃至意识形态操控的现象,甚至可说是“宗教资讯专制”。

相对而言,在世俗化程度较高的社会,由于宗教普遍上不能强力介入其他社会制度,包括经济、教育、学术、传媒,乃至公共场所等,加上律法和行政机关的去宗教化,是以资讯生产和传播的自由度比较高,包括与宗教直接或间接相关者。当然,如此世俗化多少也稀释了宗教资讯所占的比重及含量,惟因同时撤除或制约了宗教化的政治桎梏,人们只要愿意,便得以更自由、自主地接触海量的宗教资讯,享有“宗教资讯平权”。

无论如何,随著互联网及各种通讯科技的发达,实际上,今天恐怕任何社会都很难有效控制各种宗教资讯的流通了,毕竟——至少到目前为止——网络世界还是相当世俗的。过去虽说不少跨国传统媒体如报纸、杂志、电台、电视等走的也是世俗路线,但不一定能够深入到个别社会,因得面对当地政府的严密审查,以过滤掉被认为不利于宗教的资讯。但互联网则不一样了,各国政府即便不是没尝试过,但要拦截、屏蔽、防堵有关资讯恐怕非常不易。

虽说宗教主义者,包括宗教化政府可以施压、提控互联网公司,但好在目前有关公司大都是在具世俗背景的社会文化语境中创建及运营,一些还摆明支持自由开放、反对专制,再加上往往财大气粗,自然难以撼动。于是,一些极度保守封闭的宗教化政府唯有采取“断网”措施,干脆禁止人民上网。这种激烈手段或有一定效果,但同时也等于自绝于现代化,恐怕有违民意,而且也阻挡不了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最终会带来的资讯突破。

总之,今天世界各地的人们,一上网即能接触到五花八门的宗教资讯,包括如不少本国人会认为“敏感”、“禁忌”、“冒犯”、“耸动”、“危险”者,但只要自己不反感、不抗拒,即可私下“领教”之。至于同意不同意、接受不接受、欣不欣赏其内容,都悉听尊便。若自觉被冒犯、得罪、误解了,想反驳、反馈、申诉、纠正或表达一点情绪,也大可留言(只要不违法),完全不用客气。

自由开放平台

其实,网络世界里流通的不少宗教资讯,在其他媒介,如书本、杂志、报纸、新闻播报、电影、纪录片、讲座、课堂里也有,但通常一般人不会有空去阅读,或想看、想听也遇不著、找不到,包括可能早就被掌权者禁掉了。所以,不得不感激人间有个世俗的网络世界,至少让那些对宗教和宗教课题感兴趣者,得以享有个比较自由、开放、透明、便捷的平台。

惟当然:确保如此平台不会被不法分子利用来散播与宗教有关的各种虚假、扭曲、极端资讯,如被邪教或宗教极端主义者借之招募信徒或怂恿暴力,乃所有人都得关注和承担的责任。然说到底,保持网络世界的世俗化,不让任何宗教权威得以干扰资讯的多元化、开放化、自由化,应是能从根本上中和、遏制任何邪门歪道和极端主义的最有效方法之一。

郑庭河

南京大学哲学宗教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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