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祥：比贪污腐败更可怕的事

有什么是比贪污腐败，更能让一个国家往后退？从张庆信vs移民局事件中，我们或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该事件引发两极反应——一边厢众人拍手赞好，并列举移民局的斑斑劣迹；另一边厢张部长成了挑衅生事的莽撞之徒，成了了百万公务员的公敌，许多人吆喝要首相革他的职。

不少人凭过去的经验下结论：张部长是华人，被揭发的移民局官员是巫裔，加上政客趁机炒作，让事情发酵成“华人部长针对马来公务员”——人家好端端的在执法，你仗著部长的权势，只为了袒护一位“违规入境”的“中国妹”。

假如揭发弊端的是一位马来部长，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这情况就像是：“如果沈可婷是马来人，她会不会一再被起诉？”一样难说。

内长赛夫丁对事件的“和稀泥”反应，尤其是把问题归咎于“外包中介”，强调收取的不是贿赂而是机票饮食费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有意“大事化小”。

首相安华在事发后“突袭检查KLIA”，大家以为他是要展现肃贪反腐的决心，不料隔了一天，安华解释他的行动，是为了“捍卫移民局尊严及诚信”。

大家于是纷纷慨叹：为了州选不得罪百万公务员这个票仓，团结政府又错失了一个匡正纲纪的机会。就像过去几届政府，信誓旦旦要洗清警队贪污滥权的污名，却始终空雷不雨，首相换了又换，总警长换了又换，皇家警察部队的某些作风，依旧那么堂堂皇皇。

国家领导层对肃贪反腐的立场，不够鲜明坚定，每次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是执行起来拖泥带水柔弱无力，下面的百万大军，自然无所畏惧，我行我素。这个国家是首相说了算，还是小拿破仑们说了算？小市民们都心里有数。

贪污腐败可怕不？当然可怕。大马从80年代的亚洲四小虎，变成今日的病猫，老百姓今天为马币疲弱受苦，为从公积金提点小钱争闹不休，个个叫苦连天，谁敢说不是历届政府的贪污腐败所导致？

然而，贪污腐败能不能治？当然能！

贪腐问题能治

香港廉政公署的反贪事迹，所有看TVB电视剧长大的人都耳熟能详；南方的政治巨人李光耀，建立了一个可称全球最廉洁的新加坡政府，至今如钻石般闪闪发光，吸引全球人才；中国主席习近平，据说彻查百万贪官，许多老虎大鳄纷纷落马，官场明目张胆的腐败作风不复见，政治回复清明，国力发展迅猛。

中国14亿人口的严重贪腐问题能治，我们自诩拥有比共产党更优秀的政治体制，为什么不能治？

可见，贪污腐败绝对能治，只看国家领导的能力、决心和手段到不到位。

事实上，“烈火莫熄”熊熊燃烧20馀载，打的不就是反贪污反腐败的口号吗？所谓“95趴”支持者要的，不就是一个清廉公正有效率的新政吗？

然而，一波悄然无声却来势凶猛的绿潮，把至少一半的国民冲懵了。比起安华的昌明新政，极大部分马来选民，对以种族宗教为号召的国盟，显然更感兴趣。

即便是慕尤丁掌政时期的各种贪腐弊端陆续曝光，但有了伊斯兰党的神权加持，国盟的支持者力度丝毫不减。加上巫统在团结政府中像肿瘤般的存在，安华的6州选举，将是一场硬仗。

有学者分析，大马在反贪腐这条路上举步维艰，原因之一固然是少了像新加坡总理李光耀、甚至是印尼总统佐科这样的天选之人；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长年在大规模兼系统化的种族宗教政治洗脑下，许多国民变得比过去更保守愚昧，更容易接受政客的民粹操弄。有些年轻一辈，对异族的警惕与不信任，甚至比上一代更强烈。

这些人，若面对“廉洁与公正”或“腐败但维护神权与种族”的选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玩弄宗教种族课题

举个例子，虽然纳吉的贪污滥权罪证确凿，依然有大批支持者认为他是可信赖的马来领袖。倘若接下来慕尤丁也同样被判刑，估计这群人会坚信，他是为了捍卫马来人权益而受到迫害，国盟的支持者势不轻易罢休。

这就是为何伊党主席哈迪，多年来乐此不疲的玩弄宗教种族课题，却始终老神在在，从不担心受到对付。因为他清楚知道，有谁敢动他，就会激怒成千上万的虔诚追随者，到时候只会吃不完兜著走。

在东海岸，丹登两州过去三十年，生活水平倒退得一塌糊涂，伊党沦落到只能以AEON来当作“发展指标”。然而，这完全不阻当地选民对神权政党的死心塌地。或许在他们心中，没有什么城市发展、工作机会、家庭收入增加等等，比一个据说捍卫其宗教与民族特权的政府，来得更重要。

是的，只要以神之名，加上民族斗士的口号，就算是再贪腐无能的政党，都可在大马通行无阻。当人民接受了这一套，“捍卫民族尊严与宗教地位”即成了唯一的真理，其它什么廉洁公正都必须靠边站。

也因此，当张庆信“捅了马蜂窝”被千夫所指，很多人还认为他咎由自取。当安华说大学的土著入学固打制不会取消，土著们都认为理所当然，反正没人在意人才流失的问题。当将近一半的SPM考生放弃升学，未来B40群体将进一步扩大，国家主人翁只剩下与外劳争饭碗的空间。

所以说，一个国家的最大威胁，不一定是贪污腐败，而是人民对贪污腐败的无感。这种无感，正是来自广泛的民族愚昧化。

而这，也是无良政客最希望看到的理想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