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河：杨紫琼的马拉松

“我觉得杨紫琼某天会拿影后，而且还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20多年前，若有人说出这句话，肯定会被众人嘲笑得想找地洞钻。 

理由很简单。 

一来杨紫琼是武打演员，拳打脚踢非常拿手，但来到文戏就相形见绌。就算当时她戏路渐广，获李安慧眼邀请演出《卧虎藏龙》，并凭此片入围过英国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但此后就再也没有超越之作，仿佛只是昙花一现的演技爆发作品。 

让人差点要盖棺定论，把《卧虎藏龙》当作是她此生最巅峰的人生作品。 

再来，当时香港影坛依旧是大中华地区的发展重心，尤其是90年代中期的香港电影，更盛产一堆美貌与演技兼具的女星，如张曼玉、梅艳芳、刘嘉玲、袁咏仪、莫文蔚等。 

其中张曼玉早已凭《阮玲玉》获得柏林影展影后，后来再凭与前夫合作的《Clean》夺得坎城影后，世界三大重要影展中，张曼玉个人就占据两个，更不用说她目前还是台湾金马奖与香港金像奖得奖纪录保持者。这个传奇华人女星，却连奥斯卡也勾不上边，杨紫琼自然更不用说。 

最大的挑战是，奥斯卡虽然是全球知名度最高的影展，但它一直都是美国人的主场游戏，从来都不会让太多非白人或外国电影抢风头。直到近年来爆出许多种族及女性平权争议后，才让这个近百年的颁奖机制改革，增加更多不同族群与肤色的评审，让得奖名单有了更多元色彩。 

但就算出现一视同仁的声音，韩国电影《寄生上流》也在3年前以亚洲片姿态首次拿下最佳电影，超越曾拿下两座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李安一直都未能完成的创举，但要预言杨紫琼会间接受惠得奖，依旧是天方夜谭。 

最后一点就像是击不破的玻璃天花板，根本没有人能预测何时会有个华人脸孔，骄傲地站在奥斯卡舞台，拿下演技类含金量最重的奖。 

杨紫琼竟做到了。重点是，台上的她还不忘感谢在吉隆坡的家人，大方将马来西亚放在演讲词，也感谢孕育她演艺生涯的香港，自然优雅地把所有事情都美好串联。 

这不就是大马才能赋予她的多元眼界与格局吗？ 

精神与价值观的灌输

不少人酸说，这片土地其实并没有给予她什么，所有努力都是靠杨紫琼一个人争取回来的。就像其他在海外扬名立万的大马人一样，留在这里只会限制发展，唯有走出去才能看见希望。 

这种结果论，看见的都永远只是客观条件的赋予，却忘了内在精神与价值观的灌输。 

对我来说，杨紫琼的坚毅与勇敢，就是另一种“Malaysia Boleh”的诠释。纵然她长期在外国发展，但诚如她受访时曾说过，大马滋养她的是一种永不放弃的精神，若眼前看不见出路，与其不断愤怒抱怨，不如冷静思考是否还有其他解决方式。 

山不转人转。只要坚持继续做自己热爱的事，站得够久，舞台迟早有一天就是你的。 

就这样，当年比她更貌美、演技够精湛的女星早已不复再，在同辈人都渐渐退下时，杨紫琼却依旧用马拉松精神，慢火炖煮出让人无法想像的第二精彩人生。 

就像在得奖电影《妈的多重宇宙》的命题一样，看似最失败的平行宇宙人生，若懂得即时反思，坚持为爱的事付出，最终还是可以成就更好的自己。 

杨紫琼的破格得奖，实际上也映照出大马人的部分生活写照。我们曾不相信这片土地会改变，以为很多事都一成不变，社会总有一层厚实难破的透明天花板。谁能想到，某天竟能实现政党轮替，政治领袖会坐牢，城市的公共交通变得越来越方便。 

一切都需要时间，一切也需要如杨紫琼那般的信念与努力。反正有句话不是说，能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吗？ 

说到这，我还有个小奢望——如今奥斯卡已超前夺下，不知道明年是否连首枚奥运金牌也能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