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志：谈中国文化的延续性

1949年中国共产党建政后，采用的政体是来自西欧的马列主义。它是19世纪资本主义崛起时引发的一种对抗阶级剥削的社会产物和意识形态。但1949年之前的中国社会，有的只是资本主义萌芽，以及在西方工商业资本冲击下出现的依附性买办阶层，和脆弱的民营企业。

解放后中国很快便将民营企业国有化，并在毛泽东的领导下，快马加鞭意欲把中国带入共产主义社会。这个步伐虽在毛死后因改革开发而逆转。但令人不解的是，许多现代中国学术界人士，都以中华文明是世界唯一延续下来的文明为荣。须知，把马列主义套进承袭清朝帝制，以及短暂的国民政府，基本上仍属专制政体的中国社会，却仍说它有很强的延续性，道理又在哪里呢？

中国社会有哪些延续性文化？

变化原是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一个民族只有主动的去适应生存环境，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新挑战、配合政治和经济的新需求，及时调整应对新文化的渗透力，并将它融化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才能避免消亡而完全被新挑战带来的文化取代。这样发展出来的文化，既有传承因子，也有新的元素。两者在互动中逐渐发展成一种较为统一的新文化社会。

既然新文化社会内部仍存有不少传承的组件，它们在演进过程中，就不可避免的跟外来新组件拼凑而成一个整体。但两者之间并不一定像各种不同液体一般，融合成分不出你我的新液体，而更像石头一般的独立固体互相凑合著存在。这样一来，带有传承因子的石头就仍然会在新文化社会中发挥作用。

在今天马列主义名分下运作的中国，任何人都可在社会现象中找到一些延续性的蛛丝马迹，而层次也有所不同，一般现象有如祭祀祖先，特殊的像对国家领袖的崇拜，就承袭了数千年。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即使吸收了外来的元素、社会体制发生了变化，但这种传统精神基本并没消亡，或被新思想和观念取代，而就这样延续发展下去。

中国传统的先秦诸子思想、汉代以后以儒家为主导的治国理念，包括明代的新儒学、道家和由印度传入的佛教等，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继续影响中国社会各界，虽然官媒和共产党领导人在公开场合基本不太提这类传统意念和思想。说到这里，我们有必要探索一下，与中国传统的政治文化迥异的马列主义，成为中国的上层建筑精英文化后，又在哪些方面中国化，成为延续中国文化的组成部分和元素。

马列主义的中国化

首先必须提到，马列主义是按照中国的历史文化和时代社会背景，通过革命和斗争实践，而成功纳入中国政体的。譬如说，马克思理论中的无产阶级指的原是工人队伍，而在中国就变成工农群众，实际上还是以占全国人口多数的基本无耕地农民为无产阶级基础的。既然依靠农民革命成功取得政权，实践的又是马列主义侧重的无产阶级专政，也就是共产党一党专政，另又承袭的是中国皇朝原来自视甚高，但由于相对落后而遭侵略挨打的东方社会专制根底，这样的结合就有以下的一些特征：

一、含有浓烈的民族爱国主义意识。自清朝灭亡和国民党政府败退大陆后，中共带领中国人民推进中华民族摆脱被国外势力压迫欺凌的命运，走向独立自主。这符合了马列主义坚持的民族独立的使命，但随后也更进一步以建立一个崛起大国为己任的目标，作为继续推动和维系这个民族爱国主义的精神，用以扩充经济和发展先进军事的动力，向中华民族复兴的目标迈进。

二、结合中国社会的具体实际，改革先前走过基于理想但实践后发现不得民心的实际问题。譬如以邓小平为代表的改革派，对原先所制定的建设社会主义路线作了修正，借市场经济原则提高了生产力，为宏观经济跨进了一大步。但随后习近平为代表的党中央因发现贫富差距日渐扩大，而又提出再分配的方案以疏解社会矛盾。

三、维系以“大一统”为核心的凝聚力。尽管马克思主义强调工人无祖国，但尊古观念浓厚的中国人特别强调血缘纽带，文化传承，把融入华夏文明的人看成有同一祖先，虽然这不过是象征式的。既认为同一文化传统者同属于一大家庭，就不容分裂独立。大一统观念也成了支撑国家领袖的“正统”地位。

基于大一统这个概念，有学者认为“中国文化唯一延续论”仅是一个为政治服务的伪观念。它不过是中国人受西方近代民族主义思潮的影响，为捍卫积弱的国家和培养中国人构建国家意识和增强民族向心力、凝聚力的现实政治需要而塑造的。尽管其理论基础是那么牵强无力，但却广为人们接受并愿意作广泛宣传，因为它像是能挽回甚至加强一个民族的自信、认同和自豪感，并对建立有文化底蕴的大中华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