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现代与当代西方思潮者习惯于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把不同政治倾向者大而化之地划分为左派与右派,或是在这基础上又分化出中左(中间偏左)、中右、极左与极右等。

这个左右划分最早起源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时,贵族与教会神职人员坐在王帝右侧,而平民则坐在王帝的左侧。贵族与神职人员倾向维持现状支持王权,固守既有社会秩序、等级制、传统、权威,服从既有的法律与秩序;反之,平民代表则否定王权,著重平等与革新,打破现状与建立新秩序、新价值观等。

据此,右派也常被称为保守派,因为他们固守传统,反对未经考验过的革新。当然,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或不同国家与地区,这个左右具体内容不尽相同,甚至可能出现新旧左派与右派内部的对立,如1930年代德国希特勒虽被划分为极右,却与传统右派对立。

同理,1960年代,毛泽东把史大林去世后的前苏联共产党定位为修正主义的共产右派,而苏联共产党称毛泽东为左倾冒险主义派或小资产民族主义派。1950年代,西方还出现了不那么强调阶级斗争的新左派或西方马克思主义学派。因此具体内容还得具体分析。

美国社会分裂明显

就美国而言,自1960年代民权运动以来,社会分裂便日趋明显,大而化之地说,出现了保守主义对自由派的对立。这个对立也表现在文化论战上,而不仅仅限于政治经济思潮与公共政策上。

保守派一般较倾向于支持共和党,而自由派的较支持民主党,也就是非白人与工会较倾向支持民主党。当然,这是就比例言,而非绝对的。因为有色人种如黑人、土著印第安人、亚裔或者来自中南美州的拉丁诺,即欧印混血儿也非铁板一块。这里只是说,大体上有色人种较倾向支持民主党,也因此民主党对移民会采取较宽大的政策。

美国的保守派通常可划分为好几类,即宗教右翼或基督教右翼,反对扶弱政策(affirmative action)者、或反移民者、反福利国的小政府主义者或也称为自由至上论者等及其他。当然,这些保守派也可以是结合上述各派于一身的综合派。

虽然,美国形式上是个政教分离的世俗国;只是整体上言,美国的世俗人本主义不如欧洲那么普通深入。多数美国人还是有神论者,不少基要主义者(这个术语最早出现于1920年代的美国,后才应用到伊斯兰主义者身上)。迄今还致力于要在美国建立他们所理解的神权国。

1990年代,他们还曾推出总统候选人,败选后则转向支持共和党。美国总统中,如小布什便是位宗教右翼者,他会发动伊拉克战争在相当程度上也与其宗教信仰与正义对邪恶的二分法有关。实则,里根便称前苏联是邪恶帝国。因此,不可忽略宗教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特别是有宗教基要主义背景的共和党总统。

就此点言,美国确是个特例国。在国内,宗教右翼很反对LGBT(男女同性恋,双性恋,变性人)和堕胎,也特别强调家庭价值,他们有许多自己的媒体与组织。他们对女权主义也很反感,认为女权运动如妇女解放运动,在破坏美国的传统美德,特别是家庭价值。

反对扶弱政策者多为男性白人,美式扶弱政策最早出现于1964年民权法案后,因为有人如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认为空有民权法案无助于改善黑人的困境。因此,政府必须对黑人有特别照顾。

这个理论类似印度与大马的土著优惠政策,认为由于历史的不义,黑人备受歧视处于贫困的恶性循环中,不打破这个恶性循环,整平不平的竞技场,黑人将难于翻身。据此,当时民主党总统詹森(Lyndon B. Johnson)便发出总统行政指令要与联邦政府有合约的公司(多为承包商),多雇用些黑人或联邦政府发放些合约给黑人承包商。

这个本来旨在纠正黑白不平等的种族优惠政策也逐步适用于其他有色人种和女性,其适用范围也扩大到其他领域如有名大学。可以想像这样的政策会引起男性白人的反弹,说这是一种反向歧视。

《美国不能讲的十件事》

不少人,包括一些学术人员认为,这种扶弱政策是种“择劣汰优”的逆淘汰政策,知名黑人经济学家托马斯索维尔(Thomas Sowell)便是位对全球种族优惠政策(包括大马、印度、南非)颇多指责的经济学家。这个课题还涉及了政治正确论战,也就是,在美国可以公开大谈白人歧视黑人的历史与现实不公不义,但是却不能谈黑人歧视白人的黑人歧视主义。(见拉里埃尔德Larry Elder著《美国不能讲的十件事》The ten things you can't say in America一书)

有人认为这种在标榜言论自由的美国,政治正确实为一种反表达自由的软暴力与冷暴力,因为敢言者会受到冷遇或被打入于冷宫。这个政治正确也使许多白人积累了诸多怨愤,而易于被诸如特朗普类的候选人利用(称为怨愤动员)。小政府主义者或自由至上论者更指出,政府扶弱政策包括其他福利政策是种暴政或称之为帮倒忙的慈爱暴政。

自1980年代美国推行新自由主义与加速全球化与区域化(如北美自由贸易区),贫富两极化日趋明显,进而使许多白人激进化和变得更加反移民与反有色人种。他们之中有不少认为,他们是政府公共政策的受害者。吊诡的是,美国人一般上又颇崇拜商人英雄,如乔布斯或比尔盖兹,也认为他们是白手起家的英雄,理该成为巨富,是他们学习的对象。据此,他们的怨愤就转向有色人种而非新兴科技巨人如谷哥、微软、面书、亚马逊等。

其实,美国已日愈成为赢家通吃的零和博弈社会,至少是个20/80法则社会,也就是80%的利润落入20%的人或公司手中,剩下的80%人或公司则在红海中争那20%的份额。要缓和这些中产不满的方法之一是,大力发展娱乐产业,让更多的中产沉迷于娱乐中或运动中(如印度的宝莱坞电影)。

有者主张美国得大力提高人民的投票意识与改革选举制度,特别是竞选资金制度;只是,富豪则倾向于搞去政治化,以便普罗大众继续沉迷于“娱”以忘状中或“我消费故我在”的世界中。这样经济才能持续增长。政府或中央银行则可以继续用发行大量货币与超低利率政策让股价与房地产继续上涨,进而扩大了消费驱动型经济。美国的消费占了国内生产总值(GDP)的80%以上,这就是美国。

美国人在发达国家中是工时最长,最过度消费的国民,是名符其实的“我消费故我在”国家。只是穷忙族的普通美国男性白人就变成很易成为民粹主义政客门猎物。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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