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河：宗教的融合及综合

凡宗教多少具一定的融合及综合性，包括一些经常自称最“原始”或“原教旨”的宗教。毕竟人类文化天生就倾向随因缘条件之变化而变化，因此难免会产生不同元素的搭配、混杂、融汇。当然，为了增强“绝对”、“权威”、“纯正”的印象，一些宗教或教派总会高调坚称本身自创立或“降世”以来就从没修改、调整、变异过，惟这就看其能否说服信众了。

有时候宗教或教派显然也会为了具体社会需求而进行融合及综合，如墨西哥的瓜达卢佩圣母（Virgin of Guadalupe）信仰，就是个蛮典型的例子。有关信仰实质上已成为墨西哥的“国民宗教”。

1810年墨西哥人为独立而与西班牙殖民者开战时，就是挥舞著带有瓜达卢佩圣母像的旗帜。而1910年墨西哥革命中，为广大百姓争取权益的萨帕塔军也持同样旗帜。瓜达卢佩圣母据说在之显灵的特佩亚克山（Tepeyac），也成为天主教界的朝圣重地之一。

无论如何，天主教会高层对瓜达卢佩圣母信仰，态度上可谓相当模棱两可，因有关圣母显灵的故事并不正式见于当地教会的最早期记录。且更令人“警惕”的是：在16世纪墨西哥城郊外传出瓜达卢佩圣母神迹的时候，当地玛雅印第安人本就流行膜拜丰产女神Tonantzin，而祭祀点正好就是特佩亚克山。

乃至，瓜达卢佩圣母信仰成立的最初至少50年，玛雅人还习惯把祂同时称为Tonantzin。另外，Tonantzin与月亮有关，而瓜达卢佩圣母像亦是脚踩新月。

职是之故，有宗教学者把瓜达卢佩圣母信仰看做宗教融合的经典个案之一。即基于西班牙殖民者的政治及文化强势入侵，本土信仰惨遭打击而难以生存，所以土著只好“创意”地进行融合及综合，把外来宗教元素“加盖”或“衔接”在本土宗教之上以取得合法的维系空间。

巩固殖民者地位

同时，殖民者也乐于通过如此“在地化”方式推动土著改信天主教，希望有助于巩固其统治。事实上，自瓜达卢佩圣母信仰于1531年确立之后，当地印第安人的确大量皈依天主教。

后来于20世纪，天主教会为了促进信仰的进一步制度化和统一化，尝试以源自罗马的“耶稣圣心”信仰来替代瓜达卢佩圣母信仰，没想到此举竟被视为试图以“欧洲化”的对象来取代墨西哥“本土”的膜拜对象，因而引起轩然大波，被曾遭殖民而极“敏感”的墨西哥人大力反对。

1996年，瓜达卢佩区主教在意大利对记者表示他认为据说见证瓜达卢佩圣母于特佩亚克山显灵的印第安农民迭埃戈（Juan Diego）不过是神话人物，结果竟然因此而被解职。

事实上，许是尊重当地民情，所以早在1887年教廷就宣布给瓜达卢佩圣母像加冕，之后祂就被称为“墨西哥女王”、“美洲保护者”。1990年，教宗也给迭埃戈宣福（一种追封）。后于1999年，瓜达卢佩圣母也被教宗称为“拉丁美洲女皇”。显然，毋论瓜达卢佩圣母的“出身”到底是不是“纯正”，祂已成为无数信众的心灵寄托，乃至化为民族象征。

也许，只要能把社会导向正面和正道，从结果论来看，宗教的融合及综合，又有啥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