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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2年随著国内各种社运兴起的边佳兰抗争运动,在经历大选年的沉寂后,今年初迎来义山挖掘、居民陆续搬迁的现实。这场社会运动,一开始由网络开始号召,塑造舆论,营造民意,凝聚在地认同,强打各种论述。如今,在居民接受土地赔偿,第一座义山祖坟开挖后,这场运动基本上已被瓦解。

透过网络进行展演性的号召动员,却无法在现实中结合各政治和社会组织,已预示了社会运动结局。如同媒体学者研究曾席卷全球的占领运动,若实质的利益团体缺席,社会运动只不过是在媒体(包括社交媒体)上一再被再现与展示的一项新闻素材,表演性质多于实际改革和改变。

观察近期的边佳兰,已满目疮痍。若驾车经由靠海小路从大湾走到二湾,途径新湾顺安宫,那里曾是边佳兰居民第一次举行抗争集会的地点。

如今,顺安宫周边的茅草地所剩无几,庙前曾经宽阔的沙滩空地,已被蓝色铁板围著,普通人无法靠近。

2年前顺安宫举办神诞庆典,当时庙前沙滩有一部分已经被蓝铁板围起,只有戏台被拆除,居民仍能在庙前沙滩进行祭拜仪式。现在,发展已经逼近神明栖息地。大湾到二湾的海边路上,曾有疏落的房屋和建筑物座落在旁,民居充满生气,现在只剩残垣败瓦。一间写著“clinic”的牌子还挂在门前,已人去楼空,许多房子的屋顶已被拆除,只剩破败的墙壁,四周杂草丛生。

景象苍凉荒芜

大湾大新华小旁的茂盛茅草地,也被铲除殆尽,大湾义山一些墓碑被劈开,散落坟地。经过观之,景象尽是苍凉荒芜。

边佳兰抗争运动其中并不只是单纯种族、文化、宗教形成马来居民多赞同搬迁,华裔多选择抗争的问题;也不是政党政治的基层组织问题,还有很大部分来自于社会阶级问题。最明显的阶级对立,是官商和市井小民的对抗,其次是土地经济结构的阶级之分,更进一步来说,居民内部的阶级之分,才是运动分化进而瓦解的因素。

根据实地采访和粗略观察,可发现在所有已接受赔偿的边佳兰华裔居民中,可分为三大类:欢喜接受赔偿、无奈接受赔偿和坚持抗争的居民。

曾经走在最前线的边佳兰自救联盟成员孙秀彬受访时说,自从大湾义山开挖、居民陆续搬迁到六湾重置区后,当局开始清除土地上的园丘地、种植区和民房。

“听说一些居民见发展机不可失,在政府还未征收的大湾土地上,自行建造新房子,大部分建三四间新屋,有者甚至在自己土地上一次过建了10间新屋,就等政府发出征地信后,可趁机因新屋获得更多赔偿,博政府除了赔钱也赔新屋。”

她提到,这些居民主要集中在大湾,为了降低建造成本,居民将已拆除民房的门窗用来建造新屋。

二湾三湾属缓冲区

此外,她透露,自从承包商在今年中开始挖掘头湾和大湾义山祖坟后,一些边佳兰后裔也频频向承包商打听,何时开挖二湾和三湾的祖坟。

“据我所知,他们希望当局尽快挖掘,方便一次过办理,不过由于二湾和三湾属于缓冲区,还未进行建设,近期未收到挖坟消息。”

朱健平(71岁,头湾护福庙顾问)12岁就离开头湾到外地工作,现住在新加坡,对头湾这片从小成长和出生之地,自有一份深厚情感,经常从新加坡回到头湾找老朋友聊天,参与庙会活动。

他说,据他所知,本地人都欢迎政府的赔偿,一些居民原本只有自己的屋子,没有土地,但却在这次赔偿中,获赔一片土地和房屋,赔偿优渥,应该满足了。

“至于义山,就连马来人都搬了,他们作为土著都选择搬迁,华人还可以不搬吗?等著吵架啊?”

询及若以后建造石化厂是否愿意比邻而居,他说他会选择搬迁至外地,担心到时空气污染,该区不宜居住。

一般上,欢喜接受赔偿的居民在经济上多有余裕,认为政府的发展之潮不可违逆,更可在当中趁机大赚一笔,获得更多赔偿;另一些赞同接受赔偿的居民,多已在外地工作生活,在新山或新加坡拥有房子,对原乡的发展无法插手外,发展更对其生活影响不大,因而出现外地后裔甚至希望尽快处理挖坟事务的情况。

阶级之分的分析

老一辈:有得选择当然不搬

边佳兰抗争运动中呈现的阶级之分,明显表现于一群无奈接受赔偿的居民身上。

一群正值护福庙举办神诞庙会之际,坐在头湾大街上闲聊喝茶的老一辈边佳兰居民,谈到即将搬迁的事,只是无奈地说:“(我们)可以不搬咩?有得选当然不想搬,就算搬了,以后建石化厂也不敢住。没办法,政府要用到。”

这群老一辈居民透露,赔偿都拿到了,目前等待搬迁通知,已有心理准备,再过最多半年就要离开这块从小成长生活的土地。

从社会阶级的角度来看,发展主要利惠开展石化工业的国际大型投资商,接下来是相关小型承包商,本地居民在享受商业经济上的蛋糕其实有限。

另一方面,土地经济结构原本就已呈现阶级之分,宏观来看,边佳兰大部分土地为油棕园、橡胶园、椰子园、水果园等各种经济作物地段,大片地由大园主、大公司掌控,小园主或普通居民仅拥有小片地,因此当征地程序展开,小园主就算集体选择抗争,也敌不过点头答应的大园主。

微观来看,一些边佳兰居民是向地主租地建房,即使不愿搬迁,地主仍是决定者。这当中牵扯的利害关系极为复杂。再说,就算拥有地契者不愿搬迁,在土地法典前也无法说不。

居民内部的阶级之分,也呈现在接受赔偿的心态上。不同于欢喜接受赔偿的居民,心态无奈的居民在运动早期多选择支持抗争,有的也签署不搬迁义山。

他们多依靠边佳兰农业地和捕鱼为生,失去土地和海,等于失去生计。他们既不是当地华社领袖,也不是利益关系者,选择抗争最根本是基于失去生计和住房的迫切,因此运动被瓦解而告终时,心态是无奈地。

不愿搬迁居民的心声

大湾农业地全数铲平 败诉后15居民放弃抗争

自从上诉庭裁判边佳兰土地司法审核的申请于今年3月败诉后,参与抗争的15名边佳兰居民选择放弃。

位于大湾关帝庙周围的农业地,几乎已全数铲平,危及坐落在关帝庙对街的林友胜一家七口。他屋前6亩地的茂盛椰林,已在10月15日后全数被推倒,只剩下几棵树木阻挡尘埃。

坚持协助边佳兰居民抗争的无牙伯蔡平先表示,政府在今年6月8日发出强制清空令,林友胜一家原本必须在7月15日全面清空其6亩土地。经蔡平先交涉后,基于林友胜在官司败诉后,仍未获得当局赔偿金及住屋赔偿,以清空行动并不人道为由,暂缓行动。

林友胜主要靠捕鱼和椰林收入为其一家七口的生计,如今大湾海域遭填平,现在椰林和住家又要被当局清空。

在10月初,土地局、水利局、电力局官员以及警务人员一行约50人,曾到林友胜家,要切断水电供应,态度强硬不友善。当时蔡平先赶到交涉,再次提出林友胜仍未获赔偿金和住屋赔偿,要求延缓,官员口头表示,由于林友胜参与土地司法审核,已无法获赔。

两天内推倒一切

至到10月15日过后,承包商在短短两天内,一举推倒了林友胜一家的椰林,以及其对面一家占5亩的榴梿园。近期其住家已被当局断水断电。

询及林友胜目前感受,他说,看到种了30年的椰林被推倒很难过,每一棵都是自己的心血。“但是能怎样?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家可以去。”

等著搬迁居民的无奈心态

最先清空地段 头湾居民无奈

头湾是首阶段清空的地段之一,一些居民已接获搬迁信,一些则未。目前当局只是通知居民打包整理,仍未发出新屋钥匙,正式搬迁日期待定。不同于已搬迁至六湾的居民,头湾居民正生活在等待搬迁的状态中。

头湾护福庙也在12月中举办最后一次神诞庙会,参与庙会庆典的居民,纷纷流露不舍之情,面对即将来临的搬迁,也百般无奈。

居民林贵和(55岁)平常工作结束后,下午会到护福庙义务帮忙,对他来说,神明是老一辈从中国带来的,有百年历史,每年庙会是村里的大事,比过年还热闹。“以前最热闹就是到戏台看戏。”他受访时说,他从15岁就开始捕鱼,近来从事养燕业。

“以前未填海,港内好找吃,鱼只龙虾很多,现在要捕鱼的去六湾那里,风浪大,小船怎么捕?”

他表示,土地被征收,大海被填,石化厂进驻,他等于失业。

“我不是技术人员,又上了年纪,即使申请工厂工作也未必获得职位。”

面临无奈搬迁的现实,他说,心情无法形容,土地没了,觉得很可惜,头湾环境很悠闲,物价低,穷人一两块钱就能吃上一餐,有时还能赊帐。“虽然曾反对搬迁,但还是要面对,住在kampung这么久了,当时不反也不行。”

燕子也舍不得

“燕子自由飞翔,也还会想念老家,就算燕屋没了,还会回到原地打转,舍不得,连燕子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一旁的朱先生表示,他向地主租地建房,没权说不搬,在听证会上要求更高赔偿也不给,没办法只好接受,都没得选择。“我喜欢住这里(头湾),根本没心情等赔偿,最后只希望义山不搬迁,结果也是亲眼看著把父母的坟墓挖起来,都是逼不得已。”

已搬迁居民的无奈心态

羊群心理作用 跟大队一起搬

据观察,搬迁至六湾重置区的居民如常生活。大湾作为首阶段发展地段之一,将近半数大湾居民已搬至六湾,一些住家外摆著日常生活所需,一些则进行装修工程,有居民傍晚时分骑著摩哆车在社区闲晃,也有居民坐在住家外闲聊,看来居民正努力适应新的生活环境。

一些迁至新区的居民受访时表示,起初不愿搬迁,由于羊群心理作用,看到周围众人都选择搬迁,于是也跟大队搬到新区,是无奈中做的选择。

首批搬到六湾的马来居民罗碧雅,在位于双溪卡巴2路的角头间住家搭建马来餐馆,她原本是在大湾海边经营餐馆,现已全数搬到新区。

她表示,一开始她不愿意搬迁,但是周围所有人都要走,如果只剩她一家也不知怎么办,最后唯有选择搬。

“若选择对抗,不同意接受赔偿,最后土地被征收,房子被毁,一分钱都没有更惨,现在就有一名马来居民选择和当局对抗,最后一无所有,很可怜。”

忧对抗后下场

她说,她很珍惜以前生活的地方,是自己的出生地,就算不同意搬迁也不行,担心选择对抗后落得流落街头的下场。

“搬家那天,看著房子被推倒,我难过得哭了,很痛心。”

搬迁后,她对当局之前的许诺深表不满。她不满意当局支付的土地赔偿价格,她在听证会上要求一尺10令吉,后来再减至5令吉和4令吉,最后以一尺(kaki)3令吉40仙成交。

“而且,承诺的2英亩(ekar)土地至今仍没告诉村民在哪里,新区也还未发出地契。”

她也对于当局提供就业机会的承诺感到气愤。本地人没获就业

她指出,当初当局指发展将带来就业机会,但她发现发展商引进很多外国劳工,本地人却没有获得就业。

“居民多是渔夫和小园主,以海和土地维生,现在没有土地和经济作物,海也被填了,迪沙鲁的海岸距离这里较远,渔船放在岸边会被偷,也不知如何维持生计。现在很多人都失业在家,没有工作。”

之前站在抗争前线的龙虾超人陈耀文表示,他一家已搬到六湾,近日将拆除位于新湾的老家。

他难过表示,周围90%的居民都搬走,只剩他和姊夫两家人,不搬也得搬,如果坚持不搬,政府就断水断电。

“搬家那天很失落、难过,现在回到家乡也没心情四处走,不忍心看周围已拆迁的房屋。这项发展让我失去很多,不知如何形容。”

同时,他提到,虽然一些居民是为了自身利益,希望获赔偿,但很多马来居民也是到了要推倒时才搬迁,毕竟对老家有感情,对于被逼迁的现实感到伤心。

“边佳兰的运动是失败了,输在居民不能团结,尤其在听证会后被分化,人心互相猜测,只顾自己的利益,一些则产生羊群心理的压力,看见其他人都搬我也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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