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岁的她精神看来不错，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男孩玩足球。逗弄跳上长椅的灰色小狗，世上的纷扰好像都与她无关。就像西方世界退休的老先生先太太，百无聊赖的躺在公园晒太阳，安静的喂鸽子，直到日暮。
三星期前，国际新闻版刊出前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的近照，一头白发，神情安祥。叱吒风云的老好日子，就像大英帝国的国运一样，日暮崦嵫，盛极而衰。美人、名将都不许人间见白头。
撒切尔夫人被苏联人戏称为“铁娘子”，主要是她坚决反共的强硬态度；英国媒体对她的评价则两极，有者称她为“英国和平时期最伟大的首相”，亦有指她的施政极度右倾，加剧贫富悬殊。用今天的流行术语来说，她制造了更多“1%富豪和99%穷人”，而且，流毒未止。
最近看了描绘这位老太太的电影《铁娘子》(The Iron Lady)，对退下权力顶峰的人物的晚年，有了比较不一样的理解。电影里出现的铁娘子是风烛残年的老妇，活在回忆与幻想中，加上丈夫己逝，子女流散各地，唯有依靠护士与助理的照料，才能体面的生活。此情此景，与“日不落国”的现况，正好契合，但却是“政治不正确”。英国政坛对电影开炮，指影片未呈现撤切尔的丰功伟绩，硬是突显其老迈无助，连英相卡梅伦也颇有微言。
但凡拍摄“伟人”的影片、传记、戏剧或是摄影作品，都免不了“有我之境”，未必与“群众”或利益相关者所期盼的结果趋同。由传记写手或电影导演从他的角度呈现的“伟人”虽有客观之描述，亦有主观的诠释。不论是马共总书记陈平的回忆录，或是苹果教主SteveJob的传记，都不可能“全准”。除非坚持“造神”，坚信“伟人无过”，否则，镜头下或书本上出现的“伟人形象”，肯定与“群众”或利益相关者所期盼的结果不一。倘若连这个雅量也没有，干脆别玩。
就我的理解，影片《铁娘子》对撤切尔夫人的赫赫功绩描绘不多，就连振兴大英帝国国威的福克兰群岛之战也就寥寥几笔。但就这部“小品”而言，它不堆砌英伦盛世的华丽，只著眼“铁娘子”浮华散尽，孤身老年的困境，反而能引起观众的同情。尽管撒切尔夫人的作为，为这个时代制造了不幸与灾难。
今年正为福岛战役三十年祭，又逢欧债危机，帝国皇气黯然销。国运不昌，抚今追昔，多少英伦盛事，也只能在威士忌的陈酿中浮沉。
影片《铁娘子》出现的时机，就像大英帝国的落日馀晖，逐步滑入暮色，也就教落魄的英人感慨了。但撤切尔夫人遭政敌暗算，在党选中落马，步出唐宁街10号面对全球媒体，相府人员含泪相送的时候，电影却用了玛丽亚卡拉丝唱的《圣洁的女神〉（Casta Diva）为配乐，不也暗喻了“众生不了解女神的伟大”？
“如果时光倒回，绝不会步入政坛，因为从政之路对家庭生活影响太大”。最近出版的一本新书透露了撒切尔夫人的心声。
但和她同时代的政治人物，美国的里根、中国的邓小平都己仙逝；英国前殖民地的两员捍将──新加坡的李光耀和马来西亚的马哈迪虽和她一样年近九十，却是退而不休。尤其马哈迪更师承了撒切尔夫人的“私营化遗产”，从八十年代开始，在马来西亚的土地上大搞私营化，为今天的国有资产流入朋党口袋开了方便之门。而打压工会、削减福利政策的手法，又何其相似。
回顾撤切尔夫人崛起的年代，我们可以发觉“伟人”的贡献，必需经过时代的考验。跟红顶白之士，眼中只有对权力的膜拜，却没有对众生的关注。撤切尔夫人和任何“振兴国威”的政治领袖一样，在位期间受到顶礼膜拜，下台后浮华散尽，败絮突现，“肥了1%富豪，瘦了99%穷人”的政策，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全球经济危机中，尤其值得重新思考。马哈迪和李光耀，还真的应该学撒切尔夫人，在公园的长椅中坐看云起，或者日暮。
文：黄金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