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老人口中,“三年零八个月”是挥之不去的记忆。时间流转,我们是否真的理解,那背后意味著什么?
说起来,我开始对二战有感,是从读罢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开始。那本书,不是我的,而是外子的藏书。以前,我对此类书籍不感兴趣,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直到某日从书架上取下,一直放在我的随身包里,利用碎片时间阅读,花了122天才看完。
我看书不快,但也不至于如此。慢,是因为沉重。看几页,就得换另一本来调试心情。所以,才会有用122天看完一本书的漫长阅读记录。自此,每每遇到有关二战,特别是南京相关的书籍,我便会毫不犹豫拿下,至今,已有十馀本。
上周末,我去观赏了一台舞台剧《日据烽火· 南侨机工马来亚篇》。舞台很简约,却承载著沉重的故事。一块白布的起承转合,忽而是道路,忽而是硝烟,营造出紧张氛围,也聚焦了观众的目光。
场外竖起的站牌写著遗址与机工的故事,许多人默默阅读,眉头紧锁。让我意外的是,现场座无虚席,老中青三代,甚至父母带著孩子一同观剧。这种跨越年龄的凝视,让我心里一阵滚烫:大家都愿意为这样的题材驻足,真好。
剧中,滇缅公路反复出现。那条全长一千多公里的生命线,在现实里被敌机轰炸无数次,而在舞台上,则由白布化身:时而弯曲如山路,时而翻卷如战火。几位演员的肢体表演——颠簸、摇晃、跌倒——仿佛让观众一同经历了那段险途。
舞台编剧和导演也没有让“机工”只停留在抽像的称呼。剧里一再提起:当年有3200名南洋华侨,听从陈嘉庚的号召,自愿回国,去开车、去修车、去送物资。他们放下安稳的生活,换来的是炮火下的颠簸。最终,超过一千人没能活著回来。
这不是单一族群的故事。舞台上提到过,3200名机工里,除了华裔,还有印度裔、马来裔、锡克裔青年的身影。这一点让我特别感慨:他们或许彼此不相识,却都在同一条路上,奔向同一个目标,守护“共同的家”。
全场我最忘不了的,不是炮声,而是张盛德抱著吉他,略带沙哑地唱起《天涯孤旅》。山路崎岖,还有频频狂轰猛炸的敌机,地动山摇,还有猖獗的疟疾袭击,一路北上,一路分离,一路摇晃,一路孤寂……萤幕上,一个个机工的名字缓缓飘出,像风里无声的呐喊。那一刻,剧场安静到只剩下歌声,安静,却比任何枪炮都震耳。
灯光熄落,馀音未散。那一串串名字,像是从历史深处走来的人影,对我们轻声说:“别忘了。”这就是舞台剧的力量——不是让人看热闹,而是在安静里听见呐喊。
走出剧场,夜风扑面而来,心里却仍炽热。三年零八个月,不只是课本上的数字,而是血肉之躯撑起来的黑夜;南侨机工,也不只是名字,而是一条条生命,换来一条生路。
张纯如说:忘记过去的人注定会重蹈覆辙。我倒是觉得,忘记更多源于漠视,觉得那些无辜牺牲的人与己无关。是否会重蹈覆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有些人,在历史里依然值得被记住,也值得敬礼。
三年零八个月,在某些人心里,或许从未真正过去。那歌声和那些名字提醒我们:和平,从来不是理所当然。遗忘,才是对他们最残酷的背叛。记住他们,不是为了停留在悲伤,而是为了在今天还能昂首走路,心里有光。因为记忆,就是抵抗遗忘最坚固的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