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16日,赵明福逝世16周年这一天,反贪会终于打破沉默,正式向赵家公开道歉,并承诺提供善款资助其孩子教育,同时列出一系列制度改革举措。这份迟来的歉意,本应是一种制度反思的起点,却在社交媒体上掀起另一场风暴。
观察一些马来网民对反贪会道歉新闻的留言中,不乏质疑、讥讽甚至谩骂:“阿迪(殉职消拯员)家属有人道歉吗?”、“又是为特定族群低头”……这些声音揭示了一件事实:在大马多元族群与政治高度敏感的环境下,任何一项正义补偿,若未被妥善说明和制度化,都可能被视为“偏袒”或“示弱”。
但必须厘清的是,赵明福案件之所以备受关注,并非因其族群身份,而是因为他原本以证人身份进入反贪会,最后却不幸送命。如果国家的司法与行政机关,连一名普通证人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那就是制度本身出了问题,而这问题不分族群、不分背景。
更重要的是,反贪会的道歉并非突如其来,也非“被逼低头”。从2011年皇家调查委员会报告、2014年上诉庭裁决赵明福“死于非法行为”,到2015年政府赔偿赵家66万令吉,再到如今反贪会公开道歉与改革措施,这是一场走了16年的制度回应过程。
反贪会此次公布的改革举措包括:建立录影口供室;在地面层设立证人面谈室,提高监控与安全;升级闭路电视系统,覆盖全栋大楼,强化监控;装设安全铁窗,避免高楼坠落悲剧;推行执法人员随身摄影机;引进英国“PEACE”问话模式,保障人权与调查完整性。这些改革,是为了所有人,而不是为了某个族群。
部分马来网民提及2018年兴都庙骚乱事件中殉职的消拯员阿迪案件,质疑为何当局对其家属没有同样的回应。这种质疑可以理解,但必须放回制度角度来看:赵案的道歉,正是推动制度负责、承认过错的开端。若每个公共悲剧都能得到类似的制度回应,那才是全民受益。
如果要求一案得不到正义,就否定另一案争取正义的努力,只会让悲剧无止境地循环。
这也是为何,反贪会的道歉是一次高风险的制度行动。它意味著,国家机构愿意面对自己的历史缺失,哪怕要承受舆论批判、种族情绪与政党攻击的代价。在当下政治环境中,这样的举动需要极大的勇气与政治意志。
当然,赵案仍未完全平反。总检察署以“NFA”(无进一步行动)结案,未追究具体责任人,仍是一道制度黑洞。道歉不是结局,而是提醒所有人继续监督与改革。
这场关于“道歉”的社会震荡,也提示了大马社会必须面对的现实:真正的改革,不只是程序的改变,更是情绪的管理与集体记忆的修复。若无法理解他人的伤痛,只从族群角度审判正义,我们将永远困在对立中,失去作为公民共同争取公义的可能。
一句道歉,唤起十六年的等待,也激起另一种愤怒。但正因为如此,更应该将愤怒引向制度改造的方向,而不是彼此仇恨的深渊。
真正值得追问的不是“为何为赵家道歉”,而是:“为何还没有一个制度,能为所有受害者伸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