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雪州政府行政议员的一名年轻助理在反贪会大厦内接受调查后,从高楼坠下身亡。他叫赵明福,时年30岁。他的离世并未换来真相,只换来一个国家长达16年的沉默。
十六年后,赵明福案被总检察署以没有进一步行动(NFA)结案。于是,赵明福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而这一次,不是因为真相水落石出,而是因为失望与愤怒如影随形。更令人唏嘘的是,他并不是唯一的“赵明福”。
2015年,反贪污委员会副检察司凯文莫莱斯(Kevin Morais)失踪。数日后,他的遗体被灌入水泥桶,弃尸荒野。六名嫌犯被判谋杀罪成立,但他的弟弟公开指出,凯文曾掌握涉及高层贪腐的证据,甚至准备提控当时的权贵。这起焚尸案自始至终笼罩在政治阴谋的阴影下。2024年,上诉庭维持原判。2025年,案件进入联邦法院阶段,但公众想知道的不是技术性判决,而是谁主使了这一切?背后的黑手为何至今未现形?
当一名维护正义的公仆惨遭杀害,而制度只能交出六人定罪的敷衍答案,我们如何相信,这个国家还在捍卫真相?
2017年,牧师许景城(Raymond Koh)在八打灵再也街头遭蒙面人包围劫持。事后,大马人权委员会明确指出,此案为国家机关涉及的强迫失踪。即便如此,至今无人被提控。警方既未追查执行者,也未说明指令来自何处。
今年4月,拿汀斯里林芫(Pamela Ling Yueh)失踪前,正准备前往反贪会录供。家属指她被多辆车拦截带走,警方至今没有破案。一个在政商圈活跃的公众人物,就此人间蒸发。
这不禁令人质疑,倘若她不是一名拿汀斯里,而只是一名普通公民,是否连消失都不值得国家动员资源搜寻?当“被失踪”成为一种系统化的消音手段,我们还能指望什么样的问责?
当一个国家可以让公民在光天化日下凭空消失,而涉案者不需付出任何司法代价,我们要如何对国家存有希望?
对死亡与失踪选择沉默,其沉默的代价远远超过了对一个家庭的伤害。这些年,一再重演的不只是迫害的案件,而是制度的退却;不是偶然,不是孤例,而是系统性沉默的产物。是的,国家检控与司法机构在面对自己可能的错误与责任时,总倾向于选择噤声、拖延、淡化,乃至彻底遗忘。
更令人忧心的是,这些案件暴露出结构性的问题。这当中包括了独立调查机制长期缺席,检控权力集中于总检察署,司法缺乏有效的行政屏障,国家机关不受问责,使得真相永远停留在猜测阶段,而正义则姗姗来迟。
当司法制度不能面对自身的缺陷,当问责机制一再失效,国家不再是正义的守护者,而成为了冷漠的共谋者。人民之所以痛心,是因为那些案件本可以避免,却因制度的不作为而变得无可挽回。当然,正义不能永远缺席,而国家不能总是选择站在真相的对立面。
赵明福之死,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他和凯文莫莱斯、林芫、许景城都是大马独立调查机制失灵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