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经济全球化的格局下,国家之间因发展水平差异导致的比较优势不同,就形成国际产业分工的迥异。分工和专业技术化的高低层次代表著在自由贸易体制下,各国间分别的价值链带来的收益差距,占据较高价值链分工的国民个人收入,自然会比处于低价值链或是普遍过著自然经济生活的国家国民的个人收入高得多。这就是经济全球化与随之而来的国与国之间人口流动的内在逻辑。在输出国和接收国两国政府允许的条件下,低收入国民流向高收入国便成常态。

缅甸和马来西亚均曾为英国殖民地,二战结束后两国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经济发展路径。缅甸走的是反西方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制度,国策是自力更生、限制外资和严控国内私有资本扩充而又以农为本的经济政策。尤有甚者,缅甸拒绝加入于资本世界占有一席之地的英联邦组织,拒宗主国和其他前英国殖民地于千里之外,梦想能就此创立一个理想的、社会更为公正和富裕的国家。然而事与愿违,缅甸独立数十年来,工业发展滞后,农业生产仍然停留在自力更生的低效率阶段。至于服务业,由于与国际资本少接轨,缅甸高增值金融保险业欠发达,集中点基本是低增值的劳力密集饮食业和零售业等。

反之,马来西亚在英国蓄意安排之下,以和平过渡方式接受政权移交,于独立后延续前英帝国于全球化贸易体系留下的原材料供应地功能,但进而于西方在1970年代后工业转移中受惠。在石油和天然气大幅度带来的外汇和亲商的政策下,大马国内生产力得于不断提升,以及随后全球化加剧而国内各类生产要素包括制造业也从中受惠。工业化的升级自然带动服务业的扩充和消费。劳力密集服务业的扩充,人手短缺必然得从国外缺口补充,缅甸于是成了一个重要供应地。

缅甸人经济状况与在马工作环境
据一个数据库显示,2023年人口3306万的马来西亚的总GDP是3997亿美元,远比人口5355万的缅甸的648亿美元高。核算成2023年的个人GDP,大马的12090美元却是缅甸1210美元的10倍之多。缅甸个人年均收入低,使得它成为东南亚一个主要劳务输出地。在经济发展滞后,工资偏低和就业机会难寻的情况下,40岁以下的青壮年男男女女,尤其是来自乡村地区的缅甸人,都有改善生活的欲望而愿意离乡背井到国外谋生。

在东南亚,缅甸人移居劳作最多的是邻居泰国,其次才是是马来西亚。据统计,2021年初就有15多万缅甸劳工合法进入泰国工作,比同时期进入马来西亚劳力市场多出10倍。其他缅甸劳务输出的亚洲国家还包括新加坡、韩国、日本、迪拜、卡塔尔、中国澳门等。

在马缅甸人其实也包括逃离缅甸的罗兴亚回教徒难民。联合国难民最高专署数据显示,2023年3月罗兴亚难民和难民申请人总共有107430人,占所有难民的58%,这还不包括非法入境的缅甸罗兴亚人。大马不是难民签署国,虽然他们的难民资格并不受承认,但基于大马惯有的种族和宗教政策,其结果导致接收了大量的回教徒难民。为了生存,罗兴亚难民透过各种关系取得短期居留证,并找到劳务市场需求极大的低薪体力活。罗兴亚人长相与大马众多的孟加拉外劳基本没有两样。在柔佛,由于大批本地青壮年转到新加坡工作,留下的粗重劳力活就由外劳填补。新山市郊的地不佬区陈厝港(Kampung Kangkar Tebrau)、柏伶区的甘榜直落沙登(Kampung Telok Serdang)和淡杯区的甘榜士姑来吉里(Kampung Skudai Kiri)一带就有不少罗兴亚人聚居。在一些马来乡村,随著马来青年走进城市,罗兴亚人的人口甚至多过当地马来人。这些罗兴亚人主要是从事低薪3D活(高危、脏与艰苦类),据说也有人藉本地人名份开起小食店与卖小杂货等。

据非官方估计,大马目前有约50万合法和30万非法缅甸人,合法的包含通过中介的劳资协议引进的缅甸劳工和领到临时居留证的难民,非法的主要指无证难民和非法入境者。从2017年1月到2024年4月,通过劳资协议签约的就有超过20万名缅甸工人入境大马,他们大多从事制造业、建筑业、服务业、农渔畜牧业。

很显然的是,缅甸合法劳工已成为大马中低层劳动力的主要来源之一,尤其是劳力密集的餐饮业。由于他们主要是佛教徒,信仰、饮食习惯与语言系统跟华人较接近,学习华语也较容易,因此特别受华人店家和小贩摊主欢迎。就笔者个人的观察,马六甲及南下到新山的华人饮食业者,均广泛聘用了许许多多的缅甸服务员。缅甸民族众多,皮肤较白皙的长相与本地华人难于区分,不说话还真难看出来!

按政府2024年初的估计,大马合法的外劳约2.2百万,而非法外劳数目介于1.2到3.5百万之间。如以最高3.5百万非法外劳加上合法外劳核算,他们占据全国总就业人口就达31.3%,比例不可谓不惊人!高比例中低端外劳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满足与维持了生产力较低与劳力密集行业的需求,使之不至于发展受约束而被迫关闭,但另一方面,它又拖慢了现代化和自动化的步伐以及本土中低端劳动力的技术和专业服务提升的空间。

就举一个今天柔佛南部的具体例子,居住在这一区的人,无论维修车子还是房屋装修,由于中低端外劳都一般缺乏这类的经验技术,进入行业均得从头学起,而柔南的本地有关技术人才,大部分都流入高薪的新加坡工作。其结果是,柔南特别是新山区一带的收费大涨,而且还不容易找到质量高的装修商和修理工呢!

政府要把柔南建成与新加坡紧密衔接的高端技术和金融区,面对的挑战可不小啊!
 

黄大志

新纪元大学学院客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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