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世轩：“新经济”崛起：GDP无法全面定义中国实力

近日读到兰德公司分析师杰拉德迪皮波（Gerard DiPippo）的文章《Focus on the New Economy, Not the Old: Why China's Economic Slowdown Understates Gains》（关注于新经济而非旧经济：中国经济放缓掩盖了其实际成长），颇受启发。

一直以来，观察中国经济时，无论是西方媒体还是国内评论，目光多集中在GDP（国内生产总值）、CPI（消费者物价指数）和PMI（采购经理人指数）等显性指标。这些数据确实能反映经济现状和增长潜力，但迪皮波指出，尽管中国经济当前面临地方政府债务高企、房地产市场低迷、消费信心不足等难题，增长速度放缓，中国在全球制造业的地位依然稳固。我们可见到当前中国在所谓“新三样”的新能源车、锂电池、光伏产品和高科技电子产品等“新经济”领域，增长势头强劲。

数据可以说明问题。2024年中国房地产投资继续下滑，但制造业整体和高技术制造业的增速却高于GDP平均水平。国家统计局的固定资产投资数据显示，高科技行业的投资增长率在所有类别中名列前茅，远超传统的基建和房地产。这表明中国经济的新旧动能正在发生转变。只是，许多人仍习惯用GDP来评判一切，看到“旧经济”的疲态，却没注意“新经济”的活力。

香港《南华早报》最近的报道也提到“中国制造2025”的进展。这项2015年启动的十年计划，目标是让中国从“制造大国”升级为“制造强国”，重点放在所谓“新质生产力”上。十年过去，尽管西方制裁和技术封锁对晶片等领域造成阻碍，中国在电动车、无人机、光伏发电的全球地位已难以动摇。《南华早报》报道称，截至2024年，该计划列出的250多项具体目标中，86%已达成。

但西方观察家和中国决策层的关注点并不一致。西方更在意消费信心和民生福祉，因为这关系到他们在中国的投资回报。通货紧缩、青年失业率高企、人口老龄化确实给中国经济带来挑战。然而，正如我之前文章中所提及的，对于中国最高层来说，这些可能是转型期的短期困难，远不及建设科技强国的战略重要。只要技术竞争力不断提升，民生经济的暂时低迷似乎是可以接受的代价。这种思维差异或许解释了为何西方频频看衰中国经济，而中国政府始终不愿提出“大水漫灌”的刺激政策及保持从容。

然而，进入2024年下旬至2025年初，中共开始多次提及经济问题，并推出刺激政策。这是否意味著新旧动能转换的阵痛超出了预期？的确有这个可能，但迪皮波的分析提供了另一种可能的解释：高科技领域虽然增长快，但规模小，还不足以抵消房地产和传统制造业等“旧经济”的下滑，对GDP的拖累越来越明显。经济放缓不仅减少了企业利润与新兴行业的参与者，也限制了政府支持技术产业的资源投入。

斯普特尼克时刻

反过来，如果经济整体回暖，需求增加会带动利润上升，或进一步推动研发和技术创新，为人工智能等领域带来更多像“深度求索”（DeepSeek）这样的明星企业。这可能是习近平政策调整的意图：打破当前困境，启动良性循环。

DeepSeek的成功不仅是一次技术突破，也是中美科技竞争的标志性事件。1957年，苏联发射“斯普特尼克一号”，证明另一种体制也能实现科技突破；如今，DeepSeek的低成本AI模型也在美国科技界引起震动，Nvidia市值下跌近6000亿美元，显示市场对其影响的认可。对于中国而言，这不仅是信心提振，也表明其高科技产业正从“追赶”转向“领先”。

总的来说，迪皮波的文章提醒我们，不能只盯著GDP来判断中国经济的整体实力与国力，制造业的全球地位和高科技产业的进展也是重要指标。“中国制造2025”的阶段性成果和DeepSeek这样的案例，则清楚表明中国政府过去将资源与政策集中于技术竞争力的举国体制做法，正逐步显现成效。